看不清是誰先出的手,又或許是他們一同動了身,隻見兩道虛影一晃,圓台無事,看客無事,倒是那萬丈絕壁上驀然多了一道長痕,又直又長,深如溝壑,如被雷劈過一般。
“啊!”塔朗捂肩後退一步,被那一劍斬得鮮血直流。
秦衡蕭提劍看他,一言不發。
這是怎樣的一劍……塔朗說不明白,但那一劍就如當頭棒喝一般,讓他威嚴盡掃。他更不明白什麼樣的人第一劍就可以有這樣的威勢,如果這不是擂台,也許僅這一劍就可以把絕壁又給生生劈開。
塔朗用靈力封住傷口,活動了一下筋骨,眼中流露出一絲敬意:“你很有力氣,我們邏族,最敬佩有力氣的人。可惜,這一劍,隻有一次。”
這話是實話。這淩空一劍的確隻有一次,再來一次,也著實傷不到人了。
但這不代表秦衡蕭的劍,就此為止了。
塔朗閉目,將神識與靈力都與本命寶劍相融合,直到這一刻他方才盡了全力,以人劍合一的姿態,爆發了全身的力量以迎接對麵那變化莫測的長劍。
何為變化莫測。他的劍夠直,直來直去,如一條永不回頭的大道一般,堅定得讓人心驚。可他的劍又夠活,如初春時節蕩著柳條的黃鸝,一聲聲清啼迤邐多變,一瞬就有十八個彎。
然而比直,塔朗比得過,他的劍一動,便是萬馬奔騰的身影,劍光四閃,如真的來了千軍萬馬一般。劍風凜冽,實足像他一劍蕩過草原的時候,天高地闊,仿佛天下都是他的回音。
“你們乾天的人,就是破虜天宗都像小娘皮。”塔朗微微喘著氣,往後一劍架住奇襲而來的宵斷,“成日喝酒養花,哪裏知道過天地廣大。”
他繃住劍用力一彈,秦衡蕭便往後退去幾尺。
“草原的劍,這就讓你見識見識。”
說著,他便把劍插在圓台之上,雙手握住劍柄,口中念了一段奇怪而繁雜的語言。漸漸的,一陣馬蹄聲響了起來,不知是錯覺還是真實,秦衡蕭感到腳下的圓台也開始微微震動,甚至仿佛有遙遠的呼號聲傳來,鼓聲激烈,蒼鷹盤旋,彎弓向天而射,羽箭直直飛去,正中一隻大雕。
羽箭剛一刺入,秦衡蕭便猛地回過神來,眼前一晃,卻見無數道劍影向他飛來,劍聲如同策馬揚鞭時的風聲,鞭子都好像正抽在他的耳邊。
他偏了偏頭,躲過一層幻影,正好聽見一聲塔朗的嗤笑。
眼前是萬千劍影,每一隻劍都滿是殺氣,秦衡蕭的衣擺都被吹起,凜冽的劍風從他鬢角擦過,秦衡蕭輕輕勾唇,任那劍影從他身上穿過。
台下一片抽氣之聲,任誰看這場麵也太過殘忍了。
但那數不清的群劍也隻是從他身上穿過隨即消散,幻影終歸隻是幻影。
塔朗正要笑他故作鎮定,連真劍都看不到,秦衡蕭卻突然動了,他動得極快,快到誰也看不清他的身影,但下一息就見他踏在那幻影上,宵斷下挑,如刺入一片混沌般,攪起那一片劍影,整個圓台霎時一片虛幻,仿若陷入了虛影積成的漩渦。
“假亦真時真亦假。”秦衡蕭笑道,宵斷白光竟在白日裏都驟然浮起,塔朗心道一聲不好,就要上前攻擊,但秦衡蕭比他更快,在他剛飛來時便幹脆利落地斬了下去,隻聽一聲削金斷玉般的聲響,虛影驟散,一柄斷劍墜落在地。
那一聲劍鳴如水般蕩開,餘韻尚在,一片寂靜。
如過了一萬年一般,寂靜才被塔朗一聲悶哼打破,他擦去嘴角因本命寶劍被砍斷而迸出的血液,搖晃了一下,啐了一口,道:“倒是我小看你了,你夠膽……也夠聰明,但是,你不夠狠。”
聽到不夠狠三個字,隻有兩個人笑了。
一個是梅慕九,一個柳東河。
這兩個在場的他最親近的人都仿佛看到了這個人的死期。
秦衡蕭沒有笑,隻是眯了眯眼,宵斷白光纏繞在他的臂上,襯得他愈發英武逼人。
他一步步迎向塔朗用靈力操控出的血海屍山,斷劍在血氣的渲染下竟化為了兩把劍,但都畏縮不前。
“你用劍來壓我。”秦衡蕭沉聲道“卻不想……劍最怕我。”
他本就是劍中之劍化成,又從血池中爬出過兩回。殺氣,瘋狂,屠戮都曾充斥在他的身體裏,萬劍都曾追隨在他身後。
隻是血海,隻是威壓,對他來說,比羽毛還輕。
塔朗打了個寒噤,他瞪大了一雙圓眼,還沒明白這個英俊的男人為何就突然變得可怕起來,連眼睛都變紅了,就如一個屠戮過千萬人的死神。
卻不知他所編織的血海幻境隻會勾起眼前人的嗜血。
“受死吧!”塔朗咬牙大喝,雙手握劍,伴著身邊血氣,強打精神殺了上去“邏族決不言敗!”
他就像一座山般壓了過去,威勢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