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啊？”這下輪到蘇裏耶不解了，“我們去那裏幹什麼？”那小丫頭和她的保鏢——他就是這麼理解的——早就回他們自己的世界去了，目前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去那裏解決的跑到那裏去幹什麼。
“我要找一個人。”西艾兒轉開了視線，“一個不算很久以前的朋友。”
“西艾兒。”蘇裏耶開口喚了他一聲，“你到底有什麼事情要藏得那麼嚴實呢？”
西艾兒看了他一眼，“我想要藏起來的，當然是我不想告訴你的。”
這個也算得上是名言了吧，直接堵得蘇裏耶說不出話來。
好吧，他忍著，誰叫他們是朋友呢，朋友之間總還是有秘密的。
不去問不去管真的好嗎？
蘇裏耶原先的結論在當天晚上就開始動搖了。
西艾兒的行為——怎麼說呢，變得有點奇怪。
這一點主要表現在他對他的態度上，要是以前還是因為他有著神族族長的身份的話，現在這麼忽冷忽熱的算是什麼。前一刻還在問你要不要喝水後一刻就一語不合一個火球襲擊過來了。
蘇裏耶的脾氣算不上差，可是他敢發誓，脾氣再好的也能讓現在的西艾兒給惹毛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西艾兒恢複清明的眼睛看看他，然後看看蘇裏耶腳邊被火球烤焦的土地，露出了很不解的表情，“什麼什麼意思？”
他那個樣子，簡直就是不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一樣。
無辜的眼神和神情，讓蘇裏耶的心裏開始發涼，“你剛剛和我吵架。”
“恩。”然後呢。
“你突然就一個火球過來了。”
“哦。”
哦？哦是什麼意思？蘇裏耶的額頭開始第N次跳動青筋，“你就一個火球過來了。”火球是魔法師最簡單的攻擊魔法，有的時候打打鬧鬧也用的是小小的火球，那種程度的火球頂多能把人的衣服烤焦把皮膚染黑，可是西艾兒的玩笑——如果那可以說是玩笑的話——也太過分了，那種力道的火球，能把平常人殺死。
“西艾兒你——”蘇裏耶直覺地覺得裏麵有點問題，“該不是……”
“要死了？”魔族的醫師說出來就沒有神族族長的猶豫。
“西艾兒！”
“你明說就好了。”西艾兒轉身繼續向前走，“不過，我也沒有辦法告訴你究竟這是不是事實就是了。”
精靈們的生存和死亡總是和這個世界的支撐力量息息相關的，很久以前曾經有過傳說，精靈在瀕臨死亡的時候會出現力量的混亂和思維的錯亂，西艾兒現在的表現不得不讓蘇裏耶表示懷疑，可是，要是這是事實的話他也應該能感覺到西艾兒力量的異常才是，目前自己卻是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到底是不是腦子錯亂了。
蘇裏耶覺得自己快要被西艾兒弄得錯亂了。
晚上照樣是露宿在荒郊野外，沒有人類在身邊的精靈們還是很放鬆的，柔軟的草在一個小地方被施用了一點快速生長魔法，再加上一些樹葉和枝條，躺著很舒服的小床就做好了，蘇裏耶心滿意足地躺了上去，這個時候西艾兒還坐在他們升起的篝火前發呆。
“還不睡？”鋪好了床鋪的蘇裏耶心情好了很多，讓西艾兒評價就是隻要舒服了就很容易忘記剛才難受的時候，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痛——好像是扯遠了——西艾兒拿著樹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火焰，“我還不困。”
被風吹得搖晃的火焰倒映在他的瞳中，已經分不清楚那金色究竟是火焰的影子還是原來的顏色了。
蘇裏耶在自己的“床”上打了個哈欠，“那我先睡了。”
真的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他現在都已經忘了上次西艾兒被人依附後要殺他的情況了，竟然也沒有把一路上某精靈奇怪的行為放在心上，是該說他太大意還是對西艾兒太過於放心呢？
感覺到刺痛的時候，蘇裏耶居然還是很不情願地醒過來。
睜開的眼睛在接觸到那種奇妙的金色的時候瞪大了。
“為什麼？”
鋒利的劍尖距離心髒就差了一點距離，鬧得蘇裏耶都無法呼吸了。
很奇怪啊，為什麼精靈們會有和人類一樣的生理反應呢？
在蘇裏耶的理解裏的大概是因為他們現在在人類的地盤上，而在千百年的歲月裏他們已經習慣了像人類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精靈也是生靈，被刺穿心髒的話也一樣會死的。
蘇裏耶苦笑，他好像是直到現在這一刻才真正知道了西艾兒想要殺他。
既然是想要殺他，為什麼又要半途停住，幹嘛要一臉難受的樣子呢，活像現在被人背叛，馬上就要死在對方手裏的人是他一樣。
“為什麼？”
為什麼問出為什麼的是他而不是他呢？
“我也想問啊。”蘇裏耶說話，真吃力，每吐出一個字就能感到胸口一記刺痛。
那雙金色的瞳似乎一下子退縮了，胸口的刺痛也減去了。
很難形容那種金色，就像是漂浮在西艾兒的雙瞳之上，西艾兒垂下了眼瞼，那種金色從他半開的雙眼裏慢慢浮現出來，在兩人之間的半空中凝聚成了一個金色的小光球。
蘇裏耶身上的傷口慢慢消失了，看西艾兒沒有動作，他坐了起來輕聲呼喚，“西艾兒？”
金色的小光球懸浮在空中，發出了哢哢哢的聲音。
“西艾兒？”蘇裏耶隻有不停地呼喚他的名字，在他的視線裏，那頭漆黑的頭發從發梢的地方褪去顏色。
“原來我一直在做夢。”精靈的聲音很輕很輕。
“西艾兒？”那頭發在晚上就和天上的月牙是相同的顏色，清清冷冷的白，深處帶著一抹淡淡藍影。
是那個他熟悉的精靈嗎？還是那個想要殺他的白衣人。
“你沒事吧？”精靈回過了頭，蘇裏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再一次變換了色彩。
銀色的，帶著透明感的瞳。
真的被搞糊塗了啊。蘇裏耶的腦袋嗡地一下就大了。黑色的深藍的金色的銀色的，西艾兒這家夥還有完沒完。
這麼一個算不上大也算不上小的插曲之後，蘇裏耶是再也沒有睡意了，看西艾兒沒有什麼再繼續襲擊他的樣子，兩個精靈索性坐到了篝火旁邊說話。
“你知道的，銀色和藍色從來不是黑暗精靈的色彩。”西艾兒抱著膝蓋坐在篝火旁邊，火焰變得小了，在深深的夜色中顯得很是虛弱。
蘇裏耶從他的音調裏感覺出了不怎麼舒服的味道，“西艾兒你想說什麼呢？”
“我隻想告訴你。”他看著蘇裏耶，慢慢的陳述事實，“所以，我不是黑暗精靈。”
“你就想告訴我這個？”這一點他隱約就有感覺了不是。
“我隻是……現在不知道我自己是什麼……”聲音很低落，濃濃地充滿了主人的壓抑。
蘇裏耶卻很想朝天翻一個白眼，“你不就是我認識的那個西艾兒嘛。”隻要你不要突然拔劍刺過來。
“不是，其實我……”說了一半西艾兒閉上了嘴。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蘇裏耶很認真很嚴肅地看著銀色的瞳。
“恩。”乖寶寶樣西艾兒回看他，就像是他們第一次認識那樣充滿了好奇和天真——似乎，也是這一點把某神族的族長給騙得有點暈頭暈腦認定了他會是朋友來著——蘇裏耶扭開了一點視線，要問的可是非常非常嚴肅，和他性命相關的事情，不能就這麼輕輕鬆鬆地放他過門哪。
“你為什麼要殺我？”有這麼一個隨時隨地腦袋一出問題就刺他一劍的同伴在身邊他的小命就是隨時處在危險狀態啊。
“啊？”西艾兒一臉迷糊，“我沒有想殺你啊。”
蘇裏耶無語，這還叫沒有，那他感覺到的痛呢，衣服上被刺出了一個小洞，身上的傷確實已經愈合了，西艾兒這叫不叫死不認賬呢。
“那你，那你——”凶手不認賬，他該怎麼說？
“我總覺得你好像上輩子欠了我的。”精靈漂亮的臉靠近了，臉上也是非常非常嚴肅的表情，“有時候看見你的臉我就想一劍刺過去。”
“哈？”這是什麼破理由。
“我覺得是有點不對。”西艾兒慢吞吞地說著，“可就是有這樣的感覺，而且最近還越來越厲害了，所以，所以我難免有點失控那個……”
所以他就得倒黴，蘇裏耶無語問蒼天。
“精靈還有前世今世？”在神族族長的記憶裏，精靈的寂滅和重生就像是一段割裂開來的時間，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和重生之後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繼承的，隻有最初的，從自然中誕生的那個生靈的魂魄，記憶和之後形成的性格是全然不同的，也可以說，以前的恩怨就在寂滅之中回歸於無，自然不會再留下什麼牽絆。蘇裏耶清楚地記得自己這一次蘇醒之後遇上西艾兒的點點滴滴，也可以肯定自己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精靈的事，怎麼西艾兒會這麼理直氣壯地說他從前對不起他，況且，重生後的精靈被以前有關係的人認出來的概率基本上是零，西艾兒就算記得也不應該能認出他來——唉，似乎這麼想著的蘇裏耶忘記了要是他這麼思考的話就是間接上承認了他以前做過對不起西艾兒的事了——問題還是，他有前世嗎？
“算有吧。”西艾兒的頭發變成銀色之後他身上的各種顏色都好像變淡了，在夜色的映襯下顯得單薄無比。
“那我以前作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這麼問的蘇裏耶覺得自己已經被繞進去了。
“你……”西艾兒隻吐出了一個字就停了下來，蘇裏耶也站了起來，他們都感到了一股強有力的魔力的靠近。
旋風般的身形在西艾兒身前停了下來，出現的，是魔域三巨頭之一的某個單純武將。
“西艾兒你變回原來的樣子了？”諾多克斯就感慨了一句，就把手裏的東西交到了精靈手中，“你要我辦的事我已經辦好了，這個我做成鑰匙了，可以帶你去。”
交還到西艾兒手中的，是一枚小小的細碎水晶。
諾多克斯看看盯著手中的水晶思考的西艾兒，再看看旁邊看著西艾兒的蘇裏耶，突然走過去拍了拍神族族長的肩膀。
“西艾兒就麻煩你照顧了，多多操心啊。”說完他看起來龐大了一點的身形就又化作旋風席卷而去。
“……”是不是幻覺，怎麼好像聽到了眾多烏鴉在頭頂上發出的嘲諷的呱呱聲。
一轉頭，就看見了那雙銀色的眼瞳中閃過的好笑光芒。
“笑什麼。”蘇裏耶不滿地嘟囔。
“走了走了。”西艾兒索性笑了出來，“你剛才的樣子真是有夠呆。”
“你——”努力瞪努力瞪——旋風在林間刮了一會兒，又停了下來，“糟糕，又忘記問西艾兒尤裏抓回來的那個家夥該怎麼辦了……”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也太晚了吧……荒蕪的地方，特地繞開了人類居住的地點，兩個精靈好不容易在不驚動任何“人”或者其他種族的情況下來到了空界塔的所在地。
這裏，還是和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
隻不過，那曾經貫穿整個塔的時空風暴已經消失了。
“總算恢複正常了。”蘇裏耶覺得至少自己不用再擔心魔法引動時空風暴的問題了。
可惜，這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西艾兒到底想要幹什麼。
默默地打量著不久前才看到過的高塔，西艾兒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他隻想要知道一些事，而這裏是通向他所要的答案的唯一道路。
“我是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不過做事之前休息一下吧。”蘇裏耶這樣建議。
西艾兒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