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難道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也不明白嗎？
“我隻是……”西艾兒張了張嘴，看著堅決要知道真相的蘇裏耶，他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去說明才好，“我隻是懷疑……”
不止是懷疑，西艾兒經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都已經大概確定了的事實。
一個讓他難以相信的事實。
蘇裏耶等著，等著黑暗精靈自己說出來。
如果那天晚上沒有突發事件的話，精靈或許能用更輕鬆的方式說出自己的懷疑吧。
天不從他願也是沒有辦法的。
窗戶破碎開來，來自異域的力量撕裂了人間界薄弱的防衛。
“尼蘭！”黑暗精靈的防護結界在一瞬間的打開之後又消失了。
被吹進來的夾雜著破碎的玻璃碎片的狂風逼退的蘇裏耶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麵前的襲擊者和被襲擊者都已經不見了。
“糟糕。”眼前房間一片狼藉，蘇裏耶在幾片玻璃的碎片上找到了一些血跡，透明冰晶般的血。
在酒店的工作人員察覺之前，神族的族長也瞬間離開了他所在的房間。
要是不能盡快找到西艾兒的話，那麼——“你要和他說出你的秘密嗎？”冷冷的女子的嗓音回響在耳邊，讓西艾兒不適到了極點，“還是說，你已經準備好接受你自己的秘密了？”
說出來和不說出來有區別嗎？西艾兒在內心裏冷笑，到了這麼明顯的程度，蘇裏耶難道還會看不出來嗎？
尼蘭的身影在前方若隱若現，黑暗精靈就算是察覺出來她是有意引他出去了，除了去追以外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了。
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是不能在這個世界過多幹涉的，尼蘭你是要追求毀滅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來陪你是不是會讓你高興一點呢？
在精靈沒有察覺的心靈角落裏，一點一點的黑色物質開始了侵蝕……那個曾經被黑暗精靈忽略的黑暗物質的本體，正從被囚禁的地方消失——“你竟然沒有跟他說？”待在魔界的尤裏瞪著眼前的大塊頭，實在是不了解這家夥是怎麼憑借這雙腦子成為魔族的高級成員的。
“沒辦法。”對方撓了撓頭，“西艾兒走得太快了，我來不及說。”事實上，他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的重要性。
“見鬼！”尤裏罵了一聲。
在西艾兒離開這個時代之前，他曾經在偶然的情況下抓到了那個曾經傷害過黑暗精靈的家夥，問題是，逼迫那個家夥現出原型之後該怎麼毀滅他竟然沒有辦法。和那東西有著更密切的聯係的黑暗精靈可能是知道方法的，就算不是徹底的毀滅也可以長久地將這個很可能危害到他們的東西封印起來。
“尤裏你不是經常見？”頭腦耿直的家夥不能理解這種罵人的話。
尤裏朝天翻了個白眼。
指望這家夥傳話看來是沒希望了。
不是他擔心過度，而是那個被他關在地牢裏的“東西”竟然在慢慢地消失，他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毀滅……消散……隻要有一點點的存在，它就可以還原……最初的來源，還有，現在的方向……同來自於黑暗的……黑暗精靈落在了一個廢舊工地上。
遠望四周，什麼人都沒有，這座城市現在陷入了沉睡當中，沒有誰會來這種偏僻的地方看風景。尼蘭的氣息就消失在這裏。從空地抬起頭來看，那完成了一半的爛尾樓就像是夜幕下的一個怪物。踏上沒有圍欄的台階的第一步，微微閃著光的魔法陣就在西艾兒腳下出現了。這東西看來是被布置在了這座大樓的所有地方上，可以通過魔法陣吸收精靈的力量。感覺到了腳下的異常，西艾兒卻沒有顧及。
變化做鋒利的刀鋒的風在身邊刮過，西艾兒左右躲閃著，“尼蘭你不是想要見我嗎？”
話音一落，那些風刀也消失了。
西艾兒向上走，一直走到了大樓的天台上。這裏，是一座已經基本成型的空中花園，透明的玻璃被做成了一個罩子的樣子籠罩著整個天台。
那上麵，有一個孤獨的身影。
“尼蘭……”西艾兒的聲音變輕了，在一片靜默之中，他很害怕驚擾到那個仰望天空的女子。
曾經，愛上他的人。
黑色的長袍在風中翻飛著，在尼蘭露出衣服的皮膚上可以清晰地看見那纏繞著的黑色藤蔓。
聽到西艾兒的聲音，她的視線從天空轉到了黑暗精靈的麵容上。
那雙眼睛，已經不是黑暗精靈熟悉的樣子了，那裏麵，充滿了黑色的藤蔓。
“你來了。”
隻有那一句話，黑色的力量變爆發了出來。
“尼蘭？”西艾兒隻有全力防護。
黑色的雲層在他們頭頂上聚攏，那奇異的顏色和翻滾著的可怕的雲霧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將這個城市從睡眠中震醒。
“怎麼回事？”妍開從睡眠中被龐大的力量震醒了，她還來不及起身，房間的玻璃窗上就多出了一個身影。
“啊——”
“別叫！”秦凝風趕忙鑽進來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原來是你。
“西艾兒好像出事了，我們趕快去。”
對這座城市不怎麼熟悉的蘇裏耶還是先找了他說明情況再繼續自己的尋找的。
“唔！唔！”知道了馬上去。
妍開匆匆忙忙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在被驚醒的父母還沒有發覺之前和秦凝風離開了家。
對魔法力相當敏感的妍開要想找到黑暗力量的爆發點還是很方便的，隻是在他們來到那個地點的時候發現樓下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人，還有不少的警察和布下的警戒線。
“怎麼辦？”妍開皺眉頭，她能感到上麵的情況不妙，可是他們要怎麼進去？和警察正麵衝突嗎？
“你不是會空間轉移嗎？”秦凝風任何時刻都能保持清醒的思考。
“哎呀！我怎麼忘記了這招。”沒有變化為第二人格的妍開還真的是急糊塗了……同屬於黑暗的魔法力不斷糾纏，其產生的混亂之大，連西艾兒這個黑暗精靈也無法控製。
對於魔法師以及所有魔法應用者，魔力本身的混亂都是很危險的。這不僅是因為混亂五主的力量會傷害施法者本身，最惡劣的情況是由於能量的紊亂引起所在區域時空的穩定，一旦造成扭曲，所有在場的任何生命都無法逃脫灰飛煙滅的下場。
已經……到了極限了嗎？
在魔力掀起的巨浪中，暴風幾乎席卷了整個被荒廢的空中花園，室內氣壓與室外氣壓的急劇變動超過了玻璃所能承受的極限。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四周的落地窗都碎成了千萬片。然而由於氣壓內外不同，碎玻璃幾乎沒有落到外麵的，都被吸進了屋內。
恍惚間，西艾兒覺得那一刹那破碎的不止是玻璃，還有他本已脆弱的記憶，那個曾經對他笑，對他撒嬌，哭得時候就愛粘著他的女孩就這麼對他拔劍相向，西艾兒苦澀地認識到，造成這一切的就是他自己。
“你為什麼不愛我？”
尼蘭曾問過的問題，似乎重新在記憶與現實中回響，使得西艾兒瞬間失去了判斷的力量。在這同時，他的防禦也消失了。隨風而動的玻璃碎片撞在身上，頃刻就劃裂了肌膚，血從傷口裏流出來，同樣在風中飄飛，散落到所有的空間裏。
對麵那雙充滿了憎恨的眼睛卻不曾降溫過。
“西艾兒！”妍開充滿驚惶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了過來。他們用了空間轉移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裏，卻發現魔法力的狂暴根本沒有給他們靠近的機會。秦凝風用他的劍費盡了力氣才勉強維持住他們的防護屏，而且他也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拉住妍開不讓她衝過來。
“快走！”西艾兒對他們兩個說，目光仍盯在尼蘭身上。
黑暗的閃電壓在她全身上下流竄，不光是力量，連同她的身體與靈魂都在迅速和暗的力量結合。再也分不開了。西艾兒臉頰上傳來一陣刺痛，碎片拉出了一個從他的上頜直到額頭的傷口。
不是很痛啊。西艾兒嘴角微小地牽動了一下，比起自己在無意間施加給尼蘭的傷害，這些又算得了什麼。
“西艾兒！”妍開瘋了似地想衝到他身邊去，秦凝風不得不用盡全力拉著她一點點後退，女生就是這樣的吧，就算知道自己什麼忙也幫不上，就算知道自己隻會成為累贅，她們也想留下，相對之下，秦凝風也很著急，他甚至要比妍開更理解西艾兒的心情，那種眼看著愛自己的人苦苦掙紮的痛楚。似乎也感染了他，心中泛起的酸楚影響了他的思維，令他隻能機械地遵守西艾兒的命令，一步步向出口退去。
就在他們跨過早已破碎的室內花園大門時。尼蘭撞到了西艾兒身上，兩個人都倒在了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
“西艾那斯……西艾那斯……”仿佛是無意識的夢吃，尼蘭坐倒在西艾兒身上，反複念叨著這個名字。風景漸漸平息下來。現在在這座爛尾樓的周圍布滿了警察。因為不清楚大廈內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們也不敢貿然進入，隻是圍住了底樓。
“裏麵出了什麼問題？”
“不知道。”
“裏麵有人在嗎？”
“這座樓就建了一半，建築隊早就撤走了，據先前過來的人說看到過樓頂上有人影，但不清楚是人質還是嫌疑犯。”
而此時在樓頂上，被內定為嫌疑犯的兩個人相互糾纏在一起的不僅是能量，還有前所未有的情感。
“我很抱歉。”如此說出自己歉意的西艾兒，舉起手輕撫著尼蘭的長發，手上的血流到了光亮但淩亂的長發上。雙方卻沒有誰在意。
“西艾兒？”尼蘭就好像是從混亂中清醒了過來，清澈的眼眸中映出了血光與玻璃的碎光。
“西艾兒，我……”她說話的時候仿佛又變回了原來的她，“我……我弄傷你了。”她扯開西艾兒的衣襟，發現他身上現在布滿了割裂的傷痕。
風暴完全停下了，秦凝風拉著妍開也停在了大門外，妍開不再掙紮，直楞楞地看著前麵。
“對不起……對不起……”尼蘭把頭深埋到了西艾兒胸前，她蒼白的嘴唇貼上了精靈特有的冰涼血液。
西艾兒輕擁著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的顫抖，而他隻是向秦凝風說了一句快走。
看起來，西艾兒似乎已經能控製局麵了。秦凝風向他點點頭，把妍開帶走了。
“尼蘭，你恨我嗎？”
西艾兒輕柔的聲音把她從悲傷中拉了回來。
“是的，我恨你。太恨你了。”即使說著和剛才一樣的話，尼蘭的麵容卻沒有了怨恨，現在西艾兒可以看到了，隻有那種絕望的悲傷和她透明的淚滴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恨我呢？”尼蘭的淚不停地落在西艾兒身上，和他的血混在一起流到了地上。
“尼蘭……”西艾兒從地上坐了起來，“你是真的恨到想殺了我嗎？”
聽到這樣的問題尼蘭卻困惑了，“我，我不知道。”
“要是殺了我你能高興得話……”西艾兒把一塊尖利的玻璃片遞到了她手中，“你殺了我好了。”
尖利的碎片反射著冰一般的寒光，尼蘭握緊它時，鋒利的邊緣切割進了她的手掌，鮮血立刻順著玻璃滴下。
如果無法得到他，就要毀滅他。
尼蘭當時就是以這樣的執念獲得力量的。
現在，她也有充足的理由這樣做。
高舉著的玻璃片即將落下。
輕鬆地割開皮膚，就這麼平靜地停在了西艾兒的血脈之前。
混著鮮血的淚水滴落在他的臉頰上，西艾兒發現自己竟沒有力氣再幫她拭去。
如果恨他的話，為什麼不殺了他，為什麼要折磨自己，為什麼……要哭呢？
“我好恨你……我好恨你……我好……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