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瘋狂的力量爆裂開來，除了尼蘭外所有的一切都四散飛裂。
西艾兒也是落地後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被拋出來的。
渾身都在傷口，身上淩亂的黑色衣服雖然沒有顯示出他傷得有多重，隱藏著的血流卻順著布料在地麵上濺開朵朵豔麗的紅花。
“那是什麼？”
“從這麼高掉下來居然沒死。”
“上麵出什麼事了？”
圍觀的人們看到他從上麵的窗口掉下來重重摔到地上，在眾人以為他必死無疑的情況下居然還能爬起來，都不住驚疑地猜測，一時間竟沒人敢上前。
“西艾兒！”秦凝風一看到有人掉下來就拉著妍開拔開人群衝過來，想要阻攔的警察被他一把推開。
等他趕到西艾兒身邊的時候，他正望著上麵發愣。
頂樓上所有的移動物體都被爆炸拋了出來，狂亂的黑暗力量現在正從樓內向外彌漫，就像是一個逐漸膨脹的雷雨雲，遮住了大樓的情形，也將人們驅趕出了幾十米的距離。
“我得上去。”西艾兒喃喃自語。
“什麼？”秦凝風沒有聽明白地反問，暴風猛烈起來。
西艾兒看著他，突然浮現出一個奇怪的笑容，“我得阻止她。”
眼前一晃，他就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見鬼！”秦凝風罵了一句，在這種紊亂的情況下用空間轉移，也不怕引起更大的時空錯亂。
“妍開！”現在全場也隻有他和女魔法師還能站著了，其他的人不是被狂風吹走就是趴在地上拚命抓著東西不讓自己被吹走了，“用你最好的防護咒，我們衝！”反手拔出劍，魔法力量震蕩開來，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保護。
“好！”妍開翻手從異空間拿出魔杖，迅速地在周圍補上護咒。
還是有點勉強。秦凝風和妍開都能感到對抗使他們的力量消耗得很快。
沒有時間了。這個概念一進到腦子裏，秦凝風就向前衝了出去。妍開緊緊跟著，不時用魔法加強他們的防護。
精靈的真正死亡，也就是力量的崩潰，對周圍和自身的損壞往往是毀滅性的。
重新站在尼蘭麵前的西艾兒，直覺得渾身冰涼。
已經無法把她的靈魂與屬於黑暗的混亂力分開了。黑暗的力量糾纏著她，淚水從她捂著的指縫間滴下，卻消散在空中。尼蘭身上的許多地方都變得透明了。
絕望中的尼蘭感到了溫暖的貼近，她從雙手裏抬頭，看到西艾兒跪坐在她身邊把他攬進了懷裏。
“西艾兒……西艾兒……我控製不了，控製不了……”
“我知道。”撫過她的臉頰，將散亂的長發撥回她的耳後，“我知道的。”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尼蘭抓住了他的胳膊，“幫幫我，西艾兒，幫幫我。”
那染滿了苦楚的眼眸讓西艾兒心痛到了極點。麵前的一切都好像和無法回憶的記憶中的一些重合，當初的恐懼和絕望如此清晰以至於無法區分。
你可知道，能讓我如此心痛的到現在也隻有你一個。他溫柔地吻了吻尼蘭滿是血汙的額頭，低沉的嗓音在室內突來的靜寂中清晰無比，“黑暗諸神為證。我以西艾那斯之名，在永恒與至高的誓言下，贈與你死亡與安眠。”
尼蘭閉上了眼睛，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此刻衝上空中花園的秦凝風和妍開看到了令他們血液為之凍結的一幕。西艾兒就這麼抱著尼蘭坐在地上，左手上拿的銀藍色冰晶化作的利劍分毫不差地插在了尼蘭的心口上。魔族女孩麵容上卻絲毫不見痛苦，隻有最後的安寧與微笑凝結在了那裏。
凝結著的死亡的夢幻。
秦凝風怔在了那裏，連手中長劍落地的聲音都無法傳入耳中。
妍開捂住了自己的嘴，拚命想看清麵前的情況，但淚水卻越聚越多，終於從她睜大了的眼睛裏滑落。一片模糊中，她隱約地看到尼蘭化成光影消失，也看著西艾兒手中的劍崩裂開消散。可她就是無法挪動身上的任何一個部分，也無法擦去自己的淚水。
注意到有目光看過來，西艾兒轉頭望向他們，麻木地重複著尼蘭說過的話，“她說她很痛苦，她說要我幫她。”痛苦得無法呼吸，到底是為了尼蘭，還是為了過去的某個身影？他無法分辨，也不能分辨。他的表情是那麼地平靜，眼神卻是那麼地空洞，連妍開也可以知道，他現在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周圍的力量因為失去了凝聚力漸漸消散。一道黑影出現在了不再紊亂的空間。
“太晚了……”秦凝風喃喃地說著，就連最冷靜的他此刻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在空氣中出現的蘇裏耶歎息了一聲，俯下身把西艾兒抱了起來，“快醒醒！西艾兒！”
西艾兒茫然的眼神總算有了光亮，“我失去她了，我失去她了……”他全身不可抑製地顫抖著，隻是重複地說著失去了她。
“睡一會兒吧。”蘇裏耶不得不動用了自己的力量才讓西艾兒慢慢地閉上眼睛。他受了重傷，不馬上處理怕是撐不到明天的。
一地的空曠，抱著西艾兒的蘇裏耶與靜立在旁的兩人仿佛身在夢中。
一個破碎的夢魘。
沉睡在夢境中是不是會比較幸福一點。西艾兒很想就這麼睡過去不再醒來。
天色逐漸變亮，太陽的溫度照射在他的眼皮上，讓他無奈地回到了現實當中。
“你知道我是無法介入的。”蘇裏耶的話語輕輕敲打著他的意識，“與其讓她這樣下去，還不如讓你去做一個了斷。”是的，所以蘇裏耶在發現他們的時候隻是靜靜地站在了一邊，看著那個女孩的自我毀滅。
“可是我不知道這對你來說這麼困難。”神族族長的話語裏溢滿了歉意，“要是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一定不會讓你單獨去做的。”
西艾兒張開了眼睛，一旦意識回到了身體裏，周身的痛楚也清晰了起來，“不關你的事。”從絕望的情緒裏恢複過來的黑暗精靈理智地回應，“原本就是我的錯。”
蘇裏耶坐在他的床頭，向來健康的臉色現在也是一片慘白，為了處理善後，他動用了相當大的魔法力量，一下子很難補充回來。他俯下身，把嘴湊到了精靈的耳朵旁邊，“那時候你看到了什麼？尼蘭？還是你記憶裏的誰？”
記憶裏的誰？
西艾兒動了動嘴角，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冰晶般的血液從傷口處流下來，在枕上凝成了比鑽石還璀璨的晶體。
“我看到了自己。”他的聲音仿佛來自於黑暗的最深處，“我是一個人偶……”
蘇裏耶不知道那天他是怎麼離開西艾兒的房間的。
在聽到西艾兒說出的話的時候，他從黑暗精靈的眼睛裏看到的就隻有驚慌的自己。精靈的感情，一絲一毫都沒有表露出來過。
就好像是那個曾經對他拔刀相向的陌生人一樣。
反手關上了門，蘇裏耶靠在門板上，感覺到自己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很想關心你，很想幫助你，可是你卻不給我這個機會啊西艾兒……黑暗精靈就看著門在他的視野裏被關上，無法克製的笑聲從嘴裏傾瀉出來。
你不知道吧，在很遙遠的過去，我們究竟是什麼樣的糾葛和恩怨。
我隻希望，你永遠也不知道……這是我的願望，也是我成為這樣的原因。
在最初的世界誕生之後，締造新生命就是一個違禁的法術，不止因為它的困難，也是因為它超越了生命本身的範圍。
但是，我就是這樣被創造出來的。
寄托了本體的靈魂與願望，我就是那被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的線索了嗎？
魔月之主……在久遠的，甚至是蘇裏耶都還沒有醒來的時候稱霸於這世界上的最強大王朝到了現在早就消失在了所有曆史當中。
是被人們遺忘，還是……西艾兒記不清了，他的記憶本來就不是完整的。回過頭來回憶往事，就像是隔著重重的紗簾去看景物，一切都是模糊而不清晰的。
三分之一的魂魄怎能做到所有的事？
更何況，這身體是用禁術創造出來的。
為了封印，你真的是……西艾兒不由自主地用了旁觀者的視角去看。
世界的封印，被他的種族所全力守護的東西。埋藏在曆史中的真相，不允許人類探知的事實。
突然發現擺在麵前的事情有多麼地重要和龐大，西艾兒身上的傷用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愈合著。精靈們的力量帶有一個很強的特異性，一旦他們認為可以的他們就可以做到，在記憶回歸的時刻，西艾兒的力量可以說是達到了頂峰。
原來，對自己最殘忍的就是他自己。
有了這個認知的西艾兒不得不露出苦笑。
左手在空氣中虛握，一點星芒自中心散發出來，“……名為恐懼、殺戮和絕望的三位魔王嗎？辛苦你們了……”
蘇裏耶是知道那個傳說的，關於很久以前的王朝，關於很久以前的曆史。
在神族和魔族沒有出現之前，曾經一度統治這個大陸的王朝，來自於異域的可怕軍隊。領軍的三位將領被後世的人成為恐懼、殺戮和絕望三魔王。蘇裏耶翻閱了眾多的典籍和資料都隻能找到一點點關於那個被故意遺忘的時代的印記。
那個王朝，曾經跨越了海洋的長遠距離達到了如此的程度，在後來的歲月裏，沒有哪個王朝能同它比擬。
可是，最終它真的是如西大陸的人們所說的，消失在了天空當中嗎？
在西艾兒的日記裏，蘇裏耶看到了不少關於過去的時代的猜測和可能，看來黑暗精靈對那過去的一切有著奇怪的執著呢。
魔月之主，生活在那個時代的西大陸的人們給了他們的統治者這樣的稱呼，帶著一種戰栗和渴望。
是的，渴望，在那個戰亂的時代中，終結了一切流血和殘殺的魔月之主最先帶給西大陸人民的是一種對和平的渴望。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位以戰爭的手段終結了西大陸混戰局麵的統治者竟在後世的戰亂時代如此地被西大陸的人們懷念。
但是，那個時代是不會再回來了。
蘇裏耶不知道西艾兒和以前的曆史有多大程度的牽扯，那層疊覆蓋在黑暗精靈身上的多重封印他從來未曾見過，用禁術來形容最恰當不過的封魂之術就硬生生地把一個破碎的魂魄禁錮在精靈身上，那失去了一大部分的魂魄和塑造出來的身體就造就了現在的黑暗精靈。神族的族長很想幫助他，卻又不知道該幫助他些什麼。
“一切都會按照既定的目標去做吧。”黑暗中有誰在低語，“你所想要的，不就是現在的所有嗎……”
位於魔界的尤裏盯著眼前空蕩蕩的地牢，表情難看非常。
良久，他抬頭望向地牢窄小的入口，“我已經盡了自己的力量了西艾兒，往後的事情隻能由你自己去決定了。”
傳說中的傳說，擁有金色之瞳的龍王。
千萬前的過去和千萬年後的現在。
記憶在重疊，封印在破碎，要想要完成預言，就必須……西艾兒指尖的火焰在閃亮了之後消失了，隻有他知道，早就已經設置好的計劃開始了。在計劃之內的偏差都是可以被允許的，即使是你，蘇裏耶……“你們兩個沒問題吧？”妍開小姑娘眨巴著眼睛這樣問。
蘇裏耶這個時候的笑容差不多是用擠來擠出來的了。
“沒有什麼問題，你關心得太過頭了。”和這個世界融合不起來的精靈不同，蘇裏耶這位神族的族長可是知道妍開小丫頭腦袋裏麵在轉著什麼的，一想到自己成為了某些瘋狂的同人女們的“目標”他就全身無力啊。
“那西艾兒幹嘛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最近這陣子西艾兒都很積極地在教導妍開關於魔法的一切，可就連有點遲鈍的妍開都看出來了，除了教她魔法，其他的時間黑暗精靈都很安靜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裏，連蘇裏耶的麵都不見。
“這個……解釋起來很複雜。”蘇裏耶趴倒在桌麵上數著小玻璃球。
“再複雜你也要解釋解釋啊。”妍開說得很快，“你要是不解釋西艾兒怎麼會重新接受你呢？”哎呀呀，說溜嘴了。
不光身體無力，連腦袋也無力思考的蘇裏耶倒沒有深究妍開的意思。
在解釋妍開的問題的時候，西艾兒說過要融合她的兩個人格。那麼對黑暗精靈自己是不是也同樣地適用這個方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