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聽見了精靈的吟唱,在睡夢當中……我看見了火焰的舞蹈,在迷霧當中……我觸到了月華的冰冷,在死亡當中——《新月魔章?另章》”
就算是後來不怎麼樂意讓蘇裏耶參與編寫的西艾兒也得承認,這家夥對死亡的描寫竟然比他還要深入。
在那個時候,看到的和聽到的感覺到的,都和平常不一樣了。
“西艾兒你是因為被弄壞了腦袋,所以忘記了以前死亡時候的感覺吧。”
蘇裏耶的這話讓黑暗精靈咬牙咬得厲害,要不是想起那個時候……他肯定狠狠地給這個家夥一個閃電。
那個時候的蘇裏耶,看上去糟糕透了。
“我都這麼興師動眾地來找你了。”努力扛起蘇裏耶沉重的身體,西艾兒咬了咬牙,“你好歹也要給我堅持住。”
蘇裏耶苦笑,“這種事情我要是可以做主的話也不會這麼狼狽了吧。”要是可以的話誰想這麼窩囊地去死啊。
西艾兒突然停下了。
“怎麼了?”蘇裏耶看看四周,還是沒有什麼變化的漆黑一片,腳下是黑色的沒有任何反光的地板,邊上是看不到出路的黑暗地域。他們就停在這裏中央。
“我隻是想到了一個辦法。”黑暗精靈停了下來,慢慢扶著蘇裏耶在看不見的地板上坐了下來,“或許……對你會有所幫助。”
“恩?什麼方法?”狀態已經很差的蘇裏耶發現自己的腦袋也糊得厲害了。
“救你的方法。”西艾兒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突然感覺到周圍氣息變化的蘇裏耶急忙忙地抬頭去看黑暗精靈,被黑暗包圍的世界裏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你在做什麼?”
精靈沒有回答,在黑暗中昏暗不明的世界裏,那雙深藍色的眼睛正在慢慢地蛻變。從深色到淺色,就這樣,慢慢地變化著。
那種樣子,蘇裏耶看到過,就在不久之前,就在一個讓他心驚的時候。
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寒冷起來,蘇裏耶不由自主地退後了,想要離開那個讓他不安的源泉。
黑暗精靈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銀白色的長發和銀白色的瞳,那種透明一般的質地就像是站在蘇裏耶麵前的是一個虛幻的影子。
“你是誰?”蘇裏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或許並沒有聽到他的問題,卻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的精靈笑了。
周圍的黑暗仿佛一下子推開了,顯露出它們原來的麵目,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間相當破舊的倉庫。剛才他們感覺到自己走了很遠,實際上卻隻離開了三步的距離。黑暗中一旦出現了光明,那來自於室外的陽光就從破爛的木板的間隙創了進來,在蘇裏耶的視線裏投射下金色的影子。
“你的這個問題我好像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呢。”白色的精靈現在笑得很溫暖,一點也不像從前看到的那樣冰冷和充滿敵意。
“為什麼?”蘇裏耶不解。
不光是他不解,大概連精靈自己也不知道吧。
所以他隻是在做一些他認為該做的事,可是這些事要針對的對方卻好像不能接受。
“你在做什麼!”這次的蘇裏耶說得又快又急。
在他恢複了明朗的視線裏,精靈直接從腰間抽出了匕首。
蘇裏耶還記得,那是尼蘭的匕首,在那個魔族的女子消散了以後西艾兒就一直把原本屬於她的那把匕首放在身邊。
你在紀念什麼?
還是在回想什麼?
發現蘇裏耶的視線膠著在他手中的匕首上,西艾兒的眼光流轉了一下,然後在唇角綻開了一絲笑意。
“你還真是有閑情。”
“什麼?”蘇裏耶盡管是在全身不適的情況下還是半眯起眼做出了一副你怎麼知道的表情。
在昏暗的光線中,精靈的身形就好像要融化在薄薄的光線中一樣。
“西艾兒!”蘇裏耶伸出手去抓住了精靈的手臂。
“怎麼了?”精靈看著他,深藍色的眼睛在暗淡的光線下呈現出和人類截然不同的樣子。
豎立起來的瞳……你究竟是誰?
你好像從來都不會直接麵對我的問題。
“我在外麵等著。”陌生的聲音揚了起來,在一瞬間讓蘇裏耶全身的寒毛充分備戰。
西艾兒看了他一眼,拿著匕首的手垂了下來,轉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最開始的時候,精靈沒有說話。
“你們沒事吧?”
蘇裏耶怎麼也不知道他會從對方的嘴巴裏聽到這樣一句話,沒有威脅,沒有嘲笑,甚至帶著淡淡的一點擔心。
這樣的一句話,怎麼也不可能從先前困住他的人的嘴巴裏說出來。
“我沒事。”然後他聽見黑暗精靈這麼說著。
蘇裏耶的眼睛抬了起來,想要尋找此刻西艾兒臉上的表情,可是逆著的光線無法讓他獲得答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想問出這個問題,身體卻不讓他選擇地墜入了昏暗當中……“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不早說!”
聽完了秦凝風所說的話的妍開又險些蹦躂起來,但是讓秦凝風出乎意料的是小丫頭沒有急衝衝地衝出去,反而在原地站著陷入了思考。
這個孩子,確實就和西艾兒說的一樣正在成長,秦凝風略微移開了視線,思考當中的妍開,和她的第二人格很是相似。
“秦凝風。”抬起頭來看著他的妍開眼神裏帶著某種脆弱。
是的,這個女孩,終究還沒有脫離她自己的小世界。在這短短的時間裏,經曆了這麼多,又看到了這麼多。許許多多的悲哀和絕望,許許多多的恐怖與害怕。她單純的生活中一下子湧進了那麼許多,他們是不是忘記了,她還是個孩子,還是有承受的極限的呢?
或者,那就是她的第二人格出現的原因?為了替她脆弱的開始承擔不起的自我分擔。
他聽到那女孩軟弱的聲音。
“秦凝風,他們不會有事吧?”
妍開用了他們,秦凝風的認知裏,會有事的就隻有蘇裏耶一個。
對於魔法力量的輕微波動和改變,妍開要比秦凝風有更多的發言權。
“沒事的。”秦凝風這麼說著,輕輕地把女孩攬進了自己的懷裏安撫著,“沒事的……”
蘇裏耶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就好像是他們最初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隻是現在他和西艾兒的位置換了一下。黑暗精靈當然沒有他那麼脫線,西艾兒正靜靜地靠在他的床頭,手臂支在下巴上假寐。
精靈的麵容很精致,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看到精靈臉上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應該是感覺到了他靠近的氣息,精靈醒了過來。
銀白色的頭發在背後紮成了一束,深藍色的眼睛就好像是濃縮了夜幕的精華。
這樣的精靈,就像是原先的黑暗精靈的白色幻影。
“醒了?”微笑的神情和揚起的唇角無處不在洋溢著一種溫潤。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裏耶覺得精靈距離他好遙遠。
“你怎麼了?”直覺裏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蘇裏耶才發覺自己好像要上了很多。
他用手支撐著坐了起來。
是真的好了很多,不管是外在還是精神上的。
就像是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在醒過來的時候還有點迷茫的不適感,但是,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沒有缺胳膊少腿什麼的。
精靈對自己的內在感知在鄰近死亡的時候會變得異常敏感,對自己距離死亡的距離也會明確地知道。
現在醒過來的蘇裏耶就感覺到,死亡離他又變得無比遙遠。
西艾兒你做了什麼?
“沒事就好。”黑暗精靈轉開了視線,“有人幫我們出來了。”
“有人?”蘇裏耶閉了閉眼睛,重又躺回到了他的枕頭上,唇角畫出了一道嘲諷的曲線,“你是說有‘人’幫我我們嗎?”
他是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和黑暗精靈相處下去了。
太多太多的未知和隱瞞,這是友誼最禁忌的地方不是嗎?
盡管他感覺到精靈對他沒有什麼敵意,可是這種讓人感到不舒服的隱瞞方式,即便是普通人也難以忍受吧。
所以蘇裏耶隻好等待,等待一個或許不可能到來的解釋。
黑暗精靈在他身邊沉默著。
就在蘇裏耶以為精靈會離開的時候,西艾兒說話了。
“你應該知道我是什麼吧。”
蘇裏耶沒有張開眼睛,眉頭卻皺在了一起。
黑暗精靈是什麼?或者準確一點地說,西艾那斯是什麼。
一個不知名的神靈的創造物,一個本不該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外來者,還是一個契機?聯係著他們的時代和這個時代?
“因為時間軸線的改變,不管是在這片大陸還是在我們的大陸上,關於過去的遙遠的回憶都變得模糊而不明了。”
蘇裏耶知道這一點。
他們的世界,由兩片巨大的陸地和零星的土地再加上環繞著這些的海洋所組成。人類在自己的曆史上簡單地區分著曆史的脈絡,卻不知道為何他們的記載在蔓延中變得模糊而無法分辨。神話和傳說充斥在過去的曆史當中,那些被人類評論為無稽之談的傳說在人類所無法想象的時代其實就是真實的曆史也說不定。
隻是在某個時候,在某個節點上,這些突然就消失了。消失在人類的視野當中,也消失在了人類的記憶當中。
這是怎麼回事?
人類的記憶力雖然不怎麼好,卻也不會在短期內差別如此明顯。
人類的文明傳承紀錄在他們的筆頭上,沒有當事者存在的記錄卻又會遭到後人的種種質疑。或許唯有那些經曆了漫長歲月的種族才會有準確的,毋庸置疑的曆史。精靈的壽命遠比人類要來得長遠,精靈們自然也知道人類所不知道的一些隱情。
就在遙遠的魔月時代結束的時候,這個時空曾經經曆了一次巨大的改變。現在還存在在西艾兒所在時代的精靈都能明確地感覺到一個奇怪的時間斷層,就像是把這個世界一分為二了一樣將過去的曆史和現在的曆史割裂了。一些好的魔法師也都在遠古魔法中感覺到過這一點,隻是那隻能在他們的心頭撒下一些疑惑的種子。畢竟,探索這般遙遠的過去,還要加上需要穿透時間斷層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種研究工作還是沒有哪個精靈或人類敢於去做的。
魔月的時代最後發生過什麼?為什麼這個強大的王朝在短短的瞬間就消失了?如果是大規模的滅亡又怎麼還會留下這麼許多的幸存者,又為何被留下來的還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那個時候,究竟是什麼樣的東西離開了這個世界?
精靈們都有這個疑問,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是魔月時代殘存到這個時代最後的後裔,而對他們自己的曆史他們卻也是無可奈何。留下來的他們除了知道自己是出於自願留下來的之外,連探知時間斷層之前的能力都沒有。在新月的時代,精靈們紛紛選擇的隱士的生活或者離開這個逐漸被人類所占領的時代。在魔月時代之後,經曆了時間斷層的精靈們能力大減,時間斷層不僅讓他們過去的曆史都不見了,還把他們禁錮在了一定的範圍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