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差點跳起來的是眠沅湘,“你怎麼……”他抬起手來在玄翎眼前晃了晃,這個舉動讓後者頗為不舒服地別過頭去。
“隻是在火光下不太舒服。”他又不是瞎了。關鍵的問題還是他在那個名為“琉漓”的身體死亡之後所引起的劇烈變化,他選擇了如此的後果,也就要承擔一切損害。他無法治愈自己的眼睛,那就是一道可能永久都留在他身上的傷痕。
“可是……”上次不是還好好的嗎?
“嗬嗬。”玄翎單手撐在自己的額邊笑了起來,“拜某人所贈。”
“誰?”眠沅湘的聲音裏明顯帶上了氣憤。
玄翎沒有回答,隻是那雙略帶著無神的眼睛看了看他。
看得眠沅湘莫名地心慌。他慌什麼呀……“不覺得奇怪嗎?”玄翎說話,說的卻是和先前話題千差萬別的問題。
“什麼?”眠沅湘還沒有從他的眼睛的打擊上緩過來,反應速度慢了不少。
“啊……”宿雲感覺到了什麼,把手裏啃了一半的幹餅放了下來,“太安靜了。”
這個地方是荒野,夜晚的風從房屋的縫隙間穿過,即便是有幹草暫時性堵塞住那些風洞,可是幹草也不是不透風的東西,坐在房內的他們前一刻還能聽到風經過縫隙的嗚咽,現在卻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玄翎和眠沅湘這個時候的配合還真是沒的說。原本就破敗的外牆在不知名的對方的攻勢下幾乎是瞬間就灰飛煙滅了,而他們兩個分作兩邊竄了出去。宿雲還來不及行動就覺得腰間一緊被眠沅湘拖了出去。
荒原的風刹那就灌滿了衣袖。接近滿月的光華之下荒原上呈現出一派詭異的對戰情景。
眠沅湘拉著宿雲站在較遠的地方,手上的寶劍已經出鞘,劍鞘則遞給了宿雲,他的桃木劍在早先的時候就已經被玄翎丟飛,這個時候能用的也隻有劍鞘了。
玄翎就站在風中,和那邊的妖物對峙。
宿雲啊了一聲,那個不就是白天的時候把他和玄翎帶過來的飛僵嗎。
“果然是適合出現僵屍的地方。”玄翎冷笑。
夜晚的風就好像因為僵屍的突然出現而變得淩烈起來,天上本來還存在的薄薄的雲現在已經不見了蹤影,大半圓的月亮因此而顯得異常皎潔。
這並非是一個好兆頭,如果飛僵在這裏停留的時間太長,這個地方未來今年之內都不會再下雨。就算不遠的地方有三條河流彙集,但對當地的居民來說絕不是好事。
飛僵的目光中閃爍著紅色的光芒,他顯然沒有先前被操縱那樣不靈活的感覺。雖說最低等的僵屍是沒有什麼智慧可言的,但到了飛僵這種高層次,他通過啃食屍體獲得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身為人類時所能夠得到的極限。玄翎有把握判斷出先前澤雲控製僵屍的時候並沒有用他來殺生,反而是沒有他控製的情況下這僵屍對人間的傷害恐怕更大。
“小心!”首先出現狀況的反而是眠沅湘和宿雲那邊,宿雲小道士太過於注意玄翎那邊對峙的情況,冷不防有一雙半腐爛的手從鬆軟的泥土裏探出來抓住了他的腳。
一陣撕裂般的痛處從腳踝處傳了過來,眠沅湘反應迅速地用劍去刺,然而鋒利的劍尖雖然刺入了那隻手,那腐爛的東西卻沒有感覺一般仍舊抓在宿雲腳上。眠沅湘運足了力氣一挑,這才把那隻半腐爛的手挑斷扔了出去。
但這隻是開始。就在那隻腐爛的手落地之後,更多的半腐爛的手從地麵下伸了出來,而那些不斷聳動著的泥土下麵似乎還有什麼東西正在掙紮著。
月光下看到的情景實在是可怖,眠沅湘劍身一轉刺向就要冒出來的腐敗的頭顱“慢點!”宿雲攔住了他。
眠沅湘不解地看著他,時間緊迫容不得他們猶豫。
宿雲拿起眠沅湘的長劍劃破了自己的指尖,然後用自己的血在劍鞘上刻畫著什麼。
腐爛的味道在他們身邊彌漫開來,濃鬱得讓人作嘔。泥土下是腐爛和半腐爛的屍體,現在都變成了僵屍操縱的工具。
或許在這些屍體中有這裏原先的居民吧。眠沅湘看那些無生命的喪屍帶上了些許的憐憫。當真是連死亡也不得安寧嗎?
宿雲飛快的畫好了符,然後把劍鞘狠狠插到了土裏。
一圈淡淡的血光從劍鞘的符上發出來,然後又迅速傳了下去,深深侵入到了地下深處。那些喪屍原本都要從地裏掙紮出來,這個時候卻好像突然被土地裏的什麼東西拽住了一般掙不出來。
“好了。”宿雲的額頭上滿是汗水,“它們暫時無法行動了。”
他本來是想說他們可以去看看玄翎那邊是不是需要幫忙,身邊的眠沅湘突然沒有了聲音。他抬頭一看,看得眼睛都直了。
出事了?宿雲也本能地看了過去。他也看得眼睛都直了。怎麼可能?
玄翎在月光下的身影和動作似乎是變慢了一般,可是那利索的動作和優雅的變換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右手拿著一把反射著月華的長劍,而那個張開著雙翼懸浮在空中的巨大妖物就好似沒有任何反抗一般任那明亮的劍光劃過他的咽喉。
後麵就好像真的是被放慢了一樣,那扭曲醜陋的頭顱從脖子上分了家,在掉落的半空就化作了飛灰消散,而那龐大的身形和巨大的翅膀也裂解開來,那些小片的灰燼在月光的照射下就如四散的蝴蝶,隻是其中絲毫沒有任何的美感。
宿雲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利落的殺妖方法,他甚至想不出有什麼神兵利器可以這麼一擊就讓一隻修煉千年的飛僵灰飛煙滅。
眠沅湘也呆住了,那真的是他熟悉的北琉太子琉漓?那滿溢著殺氣和冰冷的神態就好似是不屬於人間的宣判使者。
是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有什麼東西改變了呢?還是眼前的人經曆了某種他不知道的變化。他從來沒有想到玄翎可以做到如此的強悍,即便那個時候他們一起殺了那個樹藤女妖,玄翎用的也是術士的招術不是。可是現在,就連他這個局外人都看得出來這似乎不在術的範圍之內。還不如說是用本身的能力在斬殺妖孽。
高高躍起的玄翎落下地來,他剛才的動作甚至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也能夠就這樣飛在半空當中。
“你們倆沒事吧?”他朝眠沅湘他們走了過來,宿雲神奇地發現那些被他用地禁術困住的屍體在玄翎靠近的時候也像那隻飛僵一樣開始裂解,直到回歸塵土。
那個人,或者那個人身上有什麼東西在對這些妖物產生巨大的影響。
“沒事。”眠沅湘的聲調顯得有些幹澀。
原來他還以為自己可以幫上什麼忙,可是現在看來在玄翎的能力麵前他什麼都不需要做。
玄翎好像微微笑了笑。
說似乎是因為那笑容展露的時間實在太少。
玄翎猛然回頭,卻依舊抵抗不住那猛然的推力。
“小心!”眠沅湘都是第二次叫出這個詞了,兩次都是不同的對象。才剛說完玄翎就倒退了回來,他連忙上前扶住他,免得他摔倒。
他沒有想到那推力是這麼大,上前幫忙的後果是他們兩個人一起倒在了地上,他墊底。
“抱歉。”玄翎連忙爬起來,一邊爬起來還一邊忙著道歉。
眠沅湘覺得沒什麼,隻是他的背部讓荒原的石頭硌得有些痛。
他們站起來了也無法行動。
長長的利劍橫過宿雲的喉嚨,把他牢牢釘在了原地。
好可怕的對手,他們甚至沒有反應的時間。
“好久不見。”那沒有讓他們提前發現的對手在宿雲背後發出了聲音。那其實是一個清亮明晰的聲音,連一點點的敵對和殺意都感覺不到。
“魅闔?”玄翎皺起了眉頭,先是澤雲,然後是魅闔,這兩位來自於妖界的大人物都光臨人間界了。
站在宿雲背後的魅闔依舊看不出是個什麼模樣,但那聲音聽起來很有禮貌地回話,“正是魅闔,玄翎大人好久不見,風采不減當年。”
眠沅湘奇怪地看看那邊再看看玄翎,他們這是認識嗎?玄翎身上他不知道的事情是不是太多了?
沒有任何回應,玄翎突然衝了過去。速度之快眠沅湘都來不及叫一聲宿雲還在他手裏呢。顯然,玄翎有他自己的打算。
“看起來我說錯話了。”魅闔似乎很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放開了宿雲後退。
眠沅湘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宿雲,“有沒有受傷?”
“沒有。”宿雲靠在他身上,氣息變得氣促起來,“不過先前中了喪屍的毒,現在發作了。”
眠沅湘往下一看,果然剛剛被喪屍的手抓住的地方衣衫撕裂,裸露的肌膚上赫然是幾個黑色的指痕,指痕邊上是變色腫脹的皮膚。
“有辦法解嗎?”眠沅湘急急地問。
“有。”宿雲苦笑,“可是這裏沒有。”
眠沅湘抬頭想要去問玄翎,可是眼前哪裏還有他的影子。
“唉”宿雲咬著嘴唇,鬥大的汗珠從額頭掉落下來,看來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
荒原的風又開始吹拂,宿雲被冷汗濕透的衣衫再被風一吹,讓他無可避免地發起抖來。眠沅湘當機立斷,雙手一抄就把宿雲背到了背上。
“啊”宿雲驚叫了一聲,“玄翎?”
眠沅湘咬了咬牙齒,“他能照顧自己。”
要是玄翎也在這裏他也會這麼做的吧。不能讓無辜的人喪命啊。
“需要什麼解毒你快說!”眠沅湘足下發全力往三合鎮上趕去,他先前帶來的馬早就成了喪屍的食物化作了白骨,現在能靠的就隻有這一雙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