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雙漂亮的眼睛看得有點不自在,這位身在要位,人卻是經常不在其位的神靈不得不認真一點,“玄翎你要知道我也不是那種會因為無聊而找你出來的人。”
在人間界待的時間長了,連語言方麵都更改不過來了呢。整天“人”來“人”去的倒也沒有誰去糾正他。
玄翎微微地搖搖頭,對這位長輩從一開始的局促到後來的驚訝,到最後的無奈,他是越來越發現眼前的神靈和他那個離正經這個名詞有十萬八千裏之遠的父親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相似。
雨絲還在繼續落下,不過都傾瀉在了玄翎的雨傘上,而那位名為重華的神靈頭上的雨絲都在他周身淡淡的光芒中消散了。
重華臉上的微笑變得溫暖起來,“你忘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玄翎的麵容變得微妙起來。是真的忘記了,有那樣一個老的,還有兩個小的要照顧,再加上新加過來的無數雜事,他在忙碌中壓根就忘記了。
“看來是真的忘記了。”重華走過去從他手裏拿走了傘,“還撐著這個幹什麼?你還怕雨不成。”
其實不是怕雨而是雨絲很快就弄濕了他的頭發,身上的衣物因為是鮫人所織的鮫紗所以沒有受雨水的影響。突然意識到了今天的特殊性,玄翎的心裏泛起了微微的苦澀。那個他最想在這種時刻看到的人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啊。幹嘛要為你那個哈”重華的省略詞出現得很是合適,讓玄翎也拋棄了嚴肅的想法。
短暫的笑容之後,玄翎看著眼前明顯在逗他高興的重華,以前對他的身份所產生的那種長輩似的尊敬感在一點一點的變化。
“父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醒。”玄翎的聲音悶悶的,表情也是。
“與其期待這還不如去想想他起來之後怎麼去欺負他。”重華的建議實在是很有可考慮性。
“我一定要把所有的差事都還給他……”玄翎小聲嘀咕。
即便知道這類“報複”的事情和他無緣,重華的嘴角還是微微抽筋了一下。要知道玄翎現在這個新上任的天帝幾乎是忙得整日不見人影,這還是在青龍王幫他分擔了所有龍族事務的情況下,如果突然把這些差事都扔給蘇醒過來如果有可能的話的某位先前就表現得非常非常脫離現實的天帝陛下的話。
那簡直就是所有天帝管轄範圍下的生靈的噩夢。
無論基於哪種原則,重華都不會幫某位目前處於逃脫責任狀態的天帝陛下開脫。
“這也要等到你父王醒過來。”重華想,要是天帝陛下對這件事有所直覺,就算是蚩尤複活他都不會想醒過來不過,這位天帝陛下醒著的時候有解決過什麼問題嗎?這真是值得思考。
“我們還是先來討論眼前的問題好了。”重華揚了揚手中的竹笛,然後把它交到了玄翎手中,“送給你的,我剛試好音,沒有問題了。”
“送給我的?”玄翎的聲音和表情透露出驚訝,“可是怎麼可以”
“別客氣了。”重華重重地拍了拍玄翎的肩膀,“朋友之間還這麼客氣幹什麼。”
是的,朋友。
在某種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悄悄地改變了,那種建立在禮貌和矜持當中的疏遠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種帶著點微妙的,玄翎沒有察覺到的曖昧。
青色的竹笛的顏色還是那麼地脆嫩,告訴著世人它誕生的年月還很短很短……在重華的心中,那帶著執著到墜入魔念的眷戀就似是一個露出湖麵的小小荷花苞,今天看來,隻是那一點點的念頭,在未來,是否會開出那飽含著劇毒的花朵呢?
這是那天站在這個平靜的水池邊的兩位神靈都無法預測到的。
太陽接近地平線的時候,讓人感覺溫暖的紅色光華籠罩了整個世界,也將玄翎的麵容和他身上素色的衣服渲染成了一片紅豔。站在他身邊的重華也是一身的紅色,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明顯,帶著一點點相當滿意的神情……很好,真是符合他心目中的意境……“我怎麼覺得,這情景和一首詩很像?”
“錯覺,那是錯覺,不要想這麼多……”
“蜀中有應天帝之城,舊公孫氏廟。帝愛之,以息壤之力造影而居。”
雲九市距離應天帝城的距離不算近也不算遠,同樣處在河流密集的地方,有些地方還是很相似的,比如說都市內有很多的小河流流過。在學院和古街上就分別有那麼幾條天然河道。
“當然是天然的河道了,要不然你以為這裏是死水嗎?”玄翎對眠沅湘的不解很不滿的樣子。
慕容尤在那邊打了個哈欠,反正他和眠沅湘手頭的案子就剩下了這麼一件,還是二十年前的舊案,上頭對他們的工作效率非常寬容。他是覺得眠沅湘肯定是心裏有什麼想法,不過倒是沒有和他說過,他也是在裝傻。
“倒是不想和你說,不過我還是想等到確定一點的時候。”眠沅湘最近似乎對玄翎的東西很是有興趣,一個勁地在追問玄翎到底是做什麼生意的,讓慕容尤都懷疑他是不是不當警察想去當商人了。
“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賣的是什麼?”玄翎也不知道他是怎麼長的腦子,這麼遲鈍?難道是因為封印的關係所以智力也下降了?
“我就看到你櫃台裏的旅遊紀念品了。”那裏有便宜的小東西也有貴得離譜的東西。左清閑在那裏當班的時候眠沅湘是看到過他推銷商品,要是玄翎站在那兒他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他在趕客人,或者直接白送東西給看得順眼的人。那這義濟王府的錢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當然是網上的生意了。”那邊走過來的玄冥看眠沅湘的眼神一向就和看白癡一樣,“你該不知道網上購物吧。”
“而且還有很多老客戶的單子我還欠著呢。”玄翎想到倉庫裏的那疊單子就有些頭痛,這麼多的東西夠他做上十多年了,“幸好都是些沒有時間規定的單子。”
下單的時候有些是交了點定金有些根本連定金都不交,不過不交定金的話很多都是沒有時間限定的稀奇古怪的單子。說句實話,玄翎搞不好可能一百年之後才做出東西來,那個時候如果下單子的是個凡人,就不要說下單子的人了,孫子輩的在不在都是個問題。
“有時間就做,沒時間就歇歇唄。”玄翎做生意的心思倒是很好,絲毫不把“顧客就是上帝”放在眼裏。
“店裏絕大部分的收入其實是樂器和玉器的收藏。”玄翎揭曉了答案,“隻不過最近都在忙著祭祀沒有時間去做。”
“玉器我有看到。”眠沅湘點點櫃台裏放著的一塊塊白玉,看起來就感覺油度潤度不錯的樣子,“樂器呢?”
“當然是放在閣樓裏了。”玄翎才不會把那些東西放在櫃台裏,他挑顧客挑得厲害,有緣分的白做白送都沒關係,可要是看不上的,就算是店裏麵的便宜貨都休想買走,“你想去看看?”
“好啊,讓我參觀下吧。”
眠沅湘看看那邊的慕容尤,後者搖頭表示他沒興趣,他就一個人跟著走了。樂器閣和他們住的東西廂位於王府的兩邊,這些日子玄翎沒有去所以眠沅湘也沒有在意過。那裏和眠沅湘想象的工廠有很大的區別,很多東西都帶著古典的氣息,連裝東西的桶都是上好的木頭做成的。玄翎似乎不喜歡在這個時候介入現代元素。頗有點讓眠沅湘覺得回到了古代的感覺。
“能不能看看你的房間?”他突然提議,玄翎住的地方和他的房間隔了幾間,他現在突然想知道玄翎的房間是不是也和這裏一樣沒有現代的成分了。
“嗯?”怎麼突然提出了這個要求。雖說不是女孩子的房間不能進,不過也有點唐突吧。
“不行嗎?我就想看看。”眠沅湘的好奇心是被調了起來。
“也沒什麼好看的。”玄翎還是帶著他進了自己的房間,除去門口沒什麼門檻,裏麵的裝飾還真的就是古代的裝飾,甚至連裏麵的等也是古舊的油燈。
“沒裝電啊?”眠沅湘奇怪,他和慕容尤的房間裏電器設備什麼的都還有,可是玄翎的房間就好像古裝電視劇的真實布景一樣沒有“現代”一星半點的東西。
“其實是我個人喜好。玄冥房間裏就什麼都有。我最近還要出去一下,你和慕容尤是繼續住在這裏還是怎麼樣?”眠沅湘是在這裏懶得找其他住的地方也是啊,這裏包吃包住又不要房租水電費,哪裏有這麼好的地方。慕容尤則是本來就住在警察宿舍裏麵,一見眠沅湘這待遇也晃了進來。
“出去?遠不遠?”
“還算好吧,應天帝城那邊,不過一個星期大概要的。”約莫估算了一下,這個是最保守的估計。
“去幹嘛能告訴我嗎?”眠沅湘一臉有趣的話我就過去的樣子。
“去找些木料,我有個訂單要做一麵古琴。”玄翎還是有點奇怪的,怎麼眠沅湘突然對他的工作這麼感興趣了。
“我是正好有假期。”眠沅湘解釋,“難得可以自由行動,當然就想去看看那些自己感興趣的了。應天帝城那邊好像也是旅遊地吧。”
“沒錯。”
兩個人就這麼說定了,問到要不要去問問慕容尤的意見的時候眠沅湘自告奮勇地過去了,片刻之後回來告訴玄翎慕容尤說他這幾天要會警察宿舍去。
“他說你不在的話還是去宿舍,起碼有熱的東西吃,當然味道就不追求了。”
“玄冥也會做飯的……”
“他會做飯?”眠沅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寫著“那個囂張的家夥居然會做飯”這個疑問。
玄翎不由退縮了一下,“沒我做得好那是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