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翎扶著琴桌想要站起來,似乎是坐的時間有點長,這具現在已經不太靈便的軀體已經麻木了。重華連忙上去扶他,感覺手底下的肢體要比以前接觸的時候瘦了不少。不由皺起了眉頭。
“隻是有些不大便利,過一段時間就好。”玄翎這麼說,重華卻不想放手,現在畫瞳在他耳邊說的話他還記得。
“你的眼睛?”
玄翎抬頭看過來,“沒什麼,就是看不到人間的一些東西而已。你不用在意。”
“我不用在意?”重華莫名地覺得有些惱火,加重了點語氣,“你是不是壓根不在乎?”
玄翎默然,慢慢和重華拉開了距離,那雙失去焦距的眼睛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重華也是一時之間口快,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就後悔了,可惜不能當做什麼都沒說過,“玄翎,我”
“真的沒什麼。”玄翎的聲音不疾不徐,卻有讓重華安定的作用,“我現在的情況,本來就保不住這雙眼睛。”力量已經消耗太多,就連魂魄都已經破碎,能支撐到這麼就已經讓他很滿意了。
重華看著他的背影,那種寧靜和安定他也曾在那個古早之前就離開他的妻子那裏看到過,“玄翎,真的要解開封印嗎?”
在沉默了半響之後,玄翎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無奈,“不解開能行嗎?至多十年息壤就到極限了。”
那是一個陰差陽錯的錯誤,一個必須在後來付出慘重代價的錯誤。
“鯀一死以謝天下,倒是忘了你還要承擔這些。”重華也沒有辦法,他早已在封印之中,也早已在玄翎的布局之中。
玄翎看不到人間的眼睛中還是能夠看到清晰的重華的身影,“過去的事情,現在應該想想接下去該怎麼做才好。”
重華深色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你不是已經想好了所有問題嗎?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算計。”
“我當然是有算計了。”玄翎現在笑起來甚至有點甜蜜的感覺,不過要是以楊戩為首的天庭諸仙看到這笑容肯定是連手臂上都能出雞皮疙瘩。這位現任天帝的算計在天庭中的老神仙印象裏可是出了名的。
重華的眼神不自在地轉開了,就連他都有時候受不了。
“我就這點愛好。”玄翎就跟小孩子不滿一樣說了起來,“你應該不會覺得不滿吧?”
“沒有。”重華絲毫沒有意識到他的回答其實和前天帝帝嚳一摸一樣,“絕對沒有。”
感到自己被敷衍的玄翎沒好氣地正想好說些什麼,眼前一陣光影變幻,重華淡金色的頭發已經變成了眠沅湘的黑色。
“玄翎,怎麼回事啊?頭很暈。”
玄翎的臉色頓時很不好看,“沒事,你夢遊。”
“又夢遊?”眠沅湘大呼倒黴,轉而又一想,不對吧,自己剛才有睡著嗎?
“沒什麼。”玄翎看他那一臉迷糊的樣子忍不住放緩了聲音,“就是有點雙重人格。”
眠沅湘摸著自己腦袋的手一頓,“雙重人格?”作為資深的探員,他當然是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的,“你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玄翎說的都是實情,所以也沒有絲毫的心虛,“反正就是處在眠沅湘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麼,對方卻知道你在幹什麼的情況。”
“啊……”眠沅湘揉了揉脖子,最近都在伏案寫報告,肌肉有些吃不消了。
“你是不是見過祝融了?”消息在昆侖和玄翎之間還是傳得很快的,更何況還有西王母的參與。
“嗯。”點點頭的眠沅湘也感覺到這件事情和那些神仙和他所說的前世有關了,“我是不是真的前世是個神仙?”
“神仙啊?”玄翎抬頭想了想,“也能算是吧。他們應該和你說你的前世叫重華吧?”
眠沅湘在內心歎息,他果然知道。
“然後沒有和你說那個叫重華的到底是什麼人物?”玄翎也猜到了某些神仙不想“嚇人”的舉動。
“還有其他身份?”眠沅湘記得他們好像說過重華是司掌火還是什麼力量的。
為現在某個轉世的家夥的遲鈍歎氣,玄翎真的很想閉上眼睛胡說一通,不過“那重華你總知道吧。”
“知道知道。”眠沅湘忙不迭地點著頭,然後感覺到什麼地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尖,“我?”
玄翎勾起一個幸災樂禍的表情,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眠沅湘的神情在呆愣之後就變成空白了。聯想到先前的紫微宮和西王母還有祝融,他的臉色就好像是變色盤一樣換來換去。
“你的意思是我的另一個人格就是重華?”
玄翎想了想,這個說法不是很準確,不過也可以算是個大概,“所以說你的力量現在你自己沒有辦法調動。”原先就是屬於重華的力量,眠沅湘與其說是重華的轉生還不如說是重華封閉了自己靈息之後的一部分。
“可是”眠沅湘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其實你們兩個還是沒有什麼大的區別的。”玄翎的手托在了腮邊,好像真的沒有什麼區別,隻除了那雙眼睛裏的幽深和絕望。
眠沅湘當然不知道他說的是感慨而已,他就覺得現在經曆的一切都顯得那麼荒謬。
就在眠沅湘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對麵前發生的事情之後,門外邊傳來了聲音。
“玄翎你在裏麵?”探進來的腦袋有一頭黑色的長發,還有和玄翎像是一個模子裏刻畫出來的秀美容貌。
“玄冥你回來了?”玄翎的語氣裏似乎微微帶著詫異。
“我碰到軒轅和薑炎了,就趕緊回來了。”玄冥也不是很喜歡回到這個沾滿人類味道的王府,不過看在玄翎的份上還是趕緊回來吧。
玄翎站了起來,“他們兩個來了?”
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想必是薑回重新出現的消息現在已經傳開了。不過要是那樣的話,那麼天庭“是不是還有客人也一起來了?”他看玄冥的神情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
“那個姓楊的。說是眠沅湘的老相識。”看他一臉不善的樣子就知道對這句話沒好感。
眠沅湘本來想直接說誰認識那個姓楊的,猛然間腦子裏靈光一閃,想到在哪裏見過某個姓楊的了。
玄冥對楊戩不是沒有好感,至少在他的認知裏麵楊戩是個打架的很好對手,戰鬥上從來不給對手留情麵,甚至連一點可乘之機都沒有。他的不滿針對的是眠沅湘,他從來看他不順眼。要不是為了他,玄翎的眼睛也不會壞。
那個時候玄翎倒不在意,指著自己的眼睛說了一句時好時壞而已,反正也沒什麼值得可惜的,他的力量再這麼堅持下去必然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僅僅是一雙看不到人間界的眼睛就能夠維持到平衡狀態,已經是他能夠做到的最小損失了。
“將火焰之力導入眼睛之後僅僅針對的是一項人間的物件而已,還能和虛無之力相互融合消解,不是很好嗎?”玄翎是這麼認為而且也是這麼做的,可就算他這麼認為,玄冥還是不能釋懷的。
“要不是他的封印,要不是他的火焰,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玄冥堅持如果不是重華的緣故事情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想起那些爭論玄翎的嘴角又不由地彎了起來,“也該好好見見客人了。可不要讓他們到時候說我這裏招待不周啊。”
眠沅湘也站了起來,正想要出去,玄翎卻拉住了他,“走吧,先去換件衣服,這樣出去你想讓他們看笑話嗎?”
“啊?啊?”眠沅湘看看自己身上,不是還算可以吧,就算不是很奢華料子也很不錯啊。
“你還記得你在天宮穿的是什麼嗎?”
“那個……”眠沅湘頓了頓,他是記得那個時候自己身上是一件淡金色和金紅色相間的衣服,其他的貌似太複雜了,後來他都是拽著就拖,並且覺得穿起來甚是麻煩。
“我幫你好了。”玄翎似乎笑得有點那麼玄翎還是幫著挑選了一件比較簡單樣式的衣服。不過簡單這個詞也不過是在相對而言的程度,要讓眠沅湘自己去穿這種複雜的衣服還不如讓他直接就不想去和那些人見麵了。
“怎麼都是幫過忙的,不見也不合適。”玄翎的手忙著在眠沅湘的背後紮著帶子,順便看了看眠沅湘的身形,看不出來他比他高了那麼多“你說的也對。”眠沅湘也承認這很有道理,“玄翎,你在看什麼呢?”從落地的鏡子裏可以看到背後幫著忙的人現在眼睛發直似乎在發呆。
讓他一說似乎回過神來了,玄翎連忙放下手上揪著的衣帶,“沒什麼。我算了,映塵你出來吧。”
眠沅湘不解地看著他,映塵?那個先前在店鋪裏幫忙的好孩子?
就在眠沅湘的麵前,那麵鏡子中原本屬於自己的影像慢慢變成了另一副樣子。好在已經被驚嚇得麻木的眠沅湘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覺得看不到自己有點難以調整衣服。
映塵這個時候穿著一身邊角顯得破舊的仙袍,似乎有那麼點哭笑不得的神情,一開口就是詢問,“玄翎,這個該怎麼辦?”
他手裏的是一封詔書,還是後來被幾位上位者傳看之後一致認為是真品的詔書。隻不過裏麵的內容“山神?天庭上的那位腦子出毛病了?”第一個從疑惑中醒轉過來的就是玄冥,那邊唯一一個穿著現代服裝的天庭人士學著老僧入定不做理會。
“反正上麵有上麵的考量。”而後說話的是薑炎,“想必也是一個對策。”
映塵身上是否有官職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映塵的行蹤能否被掌握。要是這官職在身上,天庭要明白他的行蹤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可是我不是早就不在仙籍了嗎?”這點才是讓映塵最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