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工朝天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玄翎在場,他用三根手指就掐死那個逃避現實的混賬前天帝。
玄翎看起來好像也受了不少的打擊,身形在那邊搖搖欲墜。
共工趕忙上去扶著他,“沒事吧。”
“沒事。”玄翎擺了擺手,“剛才消耗太大了。”
共工嘴角抽筋的看過去,那邊剛出生的小鳥正裝作自己是鴕鳥地把腦袋埋到翅膀裏麵。這混蛋明顯就是故意的故意的。
“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玄翎點了點頭,讓共工把他扶到一塊大石頭上坐好。此刻竹林裏已經恢複成了原先一派綠色的樣子。金黃色的小鳥在待了一會兒發現沒有聲音之後抬起頭來看了看,共工在那邊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玄翎坐在石頭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想得出神。
慢慢地,小鳥雙腳蹦跳著走了過去,它好像對玄翎感到好奇,一個勁地想要跳到大石頭上去,可無奈它的翅膀沒辦法著力腳也很短,怎麼著也上不去。
玄翎好像對它的舉動什麼都沒有看見。自顧自地看著虛無的地方。小鳥焦急地叫了起來,又猛然閉上了嘴巴。它看到玄翎眼中的血色蜿蜒而下,從頰邊滴落。解開重華的封印他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損傷,然而卻還是無法停息,還有不周山的關鍵所在還有息壤的威脅。
玄翎站起來,徑自向竹林外麵走去,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共工在看了傻站在那兒的小鳥一眼後帶著相柳也跟了過去。
風吹過,竹林裏的竹葉沙沙作響,卻是什麼都無法來代表帝嚳這個時候的心情。
金色的光影從小鳥化作曾經的三界天帝,金色的法衣下擺在地麵上摩擦著落地的竹葉。自己是真的無法說出口嗎?還是從來都沒有想要真正這樣麵對玄翎?過去的一切曆曆在目,那孩子的所有他也看在眼裏。卻是終究要化作無奈嗎?還是自己終究隻能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原來看著那背影的感覺是如此苦澀。
上古第一的天帝陛下站立在自己的竹林當中,無數的情緒紛擾在心中,最終也隻能是化作一聲歎息流轉在風中。
“唉”
天上地下第一的天帝陛下大概還沒有像現在這麼無奈沮喪過。誰讓他裝無辜裝得太過頭,什麼都不肯解釋說明一下,玄翎不生氣才怪。而且那孩子的眼睛恐怕是保不住了。帝嚳在竹林裏麵的大石頭上蹲著,看起來倒像是一隻在上麵發呆的傻鳥。他剛才看得很明白,玄翎的眼睛被火焰傷害到的地方比起以前更加糟糕。就好像這些年來根本就沒有治療過一樣。不過那也是他的性格,怕是再怎麼難受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不會去治療了。因為那當初他就是這麼頑固地認為那是他的錯的。
“怎麼就你一個?”金色的光芒在竹林邊上一閃而過,帝嚳不用眼睛去看就知道是重華來了。
“很奇怪嗎?”麵對昔日的好友,帝嚳的白眼翻得很是勤快。
“也不是。”重華忍俊不禁,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他這個表情了,還真是懷念啊,“玄翎呢?”他還以為先過來的玄翎會跟在帝嚳身邊呢。
“走了。”帝嚳托著臉頰在那邊沮喪,“不理我了。”
重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那孩子好像還是挺粘他老爹的吧,轉念一想,得出一個結論,“肯定是你不對。”
“咳咳。”帝嚳險些嗆死,兩隻眼睛瞪著重華,“我怎麼記得我和你認識的時間要比你認識玄翎長啊?”到底誰先是誰的朋友來著,怎麼一個一個都向著玄翎啊。
“你覺得你沒錯?”重華的神情似笑非笑,就憑著眼前這位幾千年的習慣下來,他會沒錯才怪。
“錯啊……”帝嚳仰頭看了看,竹林裏有微風有水滴的聲音,那輕輕的沙沙聲就和幾千年前一樣,這裏沒有過變化,這裏的主人也沒有過變化。千萬年來帝嚳竹林在碧落王朝中飄忽不定,誰也不知道它會在哪裏出現,誰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見到竹林的主人。
“這個碧落,是不是也要走到盡頭了呢?”那孩子的力量已經要達到極限了吧。到底是不是當年他的錯導致了現在的後果。
“玄翎是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就算那隻是一世,卻是玄翎唯一真正成為人類的短短片刻,更何況還有那麼多的上古諸神都聚集在這裏,他是不會讓碧落消失的。
“在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帝嚳閉上了眼睛,“他總歸會走上那一步的。”
前任天帝深黑色的眼瞳好似幽深到了極點,他看進重華的眼瞳中去,“你現在又怎麼想?”
怎麼想。重華的嘴裏發苦。
“重華,我一直都沒有告訴過你,上古還有東西留下來。”帝嚳的聲音就好像是從遠古中飄蕩過來。
“五彩石嗎?”重華是記得那件東西的,“現在已經被拆開來了。”變成了四海龍族和天後的信物。
“還有不周山中的虛無力量。”帝嚳的神情好像有些悲哀,“還有能夠進入天地盡頭的能力,你能想到些什麼?”
“那次是我帶他進去的”重華的聲音猛然頓住,他還記得那兩次都是他帶著玄翎進入天地盡頭的,然而,後來他是怎麼出來的?
“帝嚳!”重華終於不能再控製自己的情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前天帝卻在笑,“你還會害怕他身上有虛無的力量?”就因為他的私心,險些將玄翎葬送在虛無之中。
他說的對,重華頹然地在大石頭上坐了下來。
已經過去了多久都不能完全相互信任。
“我知道,我知道。”重華看著自己的雙手,正是借由這雙手將刻印深深印入玄翎的魂魄裏。他歎息著遠離了帝嚳的竹林。
現在,竹林裏就又隻剩下帝嚳一個了。風撫摸著竹葉的表麵,帶來一種潮濕的清新。這裏除了竹子沒有其他的活物。這裏是一個禁地,一個誰都可以來卻誰都不願意來的地方。即便能看到自己想要看的幻影又如何,離開這裏還不是一場空白。那無異於飲鴆止渴毫無益處。
也隻有這個時候,帝嚳才能真的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個人。在天庭的時候那麼多的神仙們環繞著他,在密都的時候那些絡繹不絕的上古眾神們經常會過來看他。還有昆侖山的西王母和東華帝君。對玄翎來說的千年萬年,對他來說現在不過是片刻的沉眠。他早就應該猜到玄翎會這麼做,也早就應該明白玄翎不會讓就此消失在天地間。那個孩子其實從來都是害怕孤單的。要不然玄冥也不會出生了。
突然想起那麼久以前的事情,帝嚳莫名地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老了。
還記得那個時候玄翎才那麼點大,還處在走路都有點走不穩的狀態,小小的腦袋上卻已經長了長長的頭發了,銀色的,很美麗的頭發被女官精心梳理在頭上,小禮服也很合身。讓帝嚳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至少羲和不在身邊的女官還是能把玄翎照顧得很好的。
那個時候自己還是很忙碌的。汗顏的前天帝陛下總算良心發現了一下,玄翎剛出生而羲和沉睡的時候確實是他罕見忙碌正事的時候。到後來飛廉成為東海青龍王和東方青龍王之前天界的事物居然還真的是由帝嚳來處理的。這讓後來發現這一事實的神仙也很傻眼,天庭居然還沒有被這位天帝陛下玩塌。
“玄翎,今天看了什麼書了?”那時候閑暇的時候帝嚳就喜歡把自家孩子抱在懷裏逗著玩,多可愛啊,精致漂亮得像個娃娃。
“這個。”小手把一大本厚厚的書放到了天帝麵前。
“《山海經》?怎麼玄翎想要四處去看看嗎?”帝嚳低笑,在玄翎嫩嫩的臉頰上親了一下,有種幼兒特有的奶香,挺好聞的。
玄翎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帝嚳,“我想要禮物。”
不說的話帝嚳都快要忘記了,原來過個幾天玄翎就要滿一周歲。
“好好。”帝嚳高興地很,“玄翎想要什麼?隨便什麼都可以。”
“弟弟。”很認真,很認真的眼神。
“呃”很汗顏,很汗顏的表情。
“父王說隨便什麼都可以的。”揪住原話。
“玄翎啊,你看父王還有那麼多文書要處理呢。”開溜得非常快的天帝陛下立刻就把剛才還抱在懷裏親的兒子扔給了那邊的女官,“帶玄翎去玩吧。”
年紀很是幼小的天帝皇子倒也沒有生氣,已經是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在那邊瞪了自家父王開溜的身影,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反正我已經有辦法了。”
事後帝嚳還是後悔了,要是那個時候他能弄明白玄翎想的是什麼就好了。可惜時間不能倒流,發生的事情也可能會變回原狀。
等到他終於明白玄翎做了什麼的時候,玄翎已經牢牢抓著如意珠過了很久了。
“玄翎啊,你老是抱著如意珠是要幹什麼?”他就奇怪了,就算是力量的一部分和本體再親近也用不著每時每刻抱著不放啊。
玄翎看了他一眼,把如意珠抱得更緊,“弟弟。”
“嗯?”弟弟?什麼弟弟?
玄翎看他一臉不明白的樣子,就把如意珠遞到了他麵前,“弟弟。玄翎的。”
如意珠深藍色的球體裏麵就好像是包裹著什麼東西,發出一陣一陣的脈動。
“玄翎!”天帝的聲音大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同玄翎一樣的水靈的力量,同玄翎幾乎如出一撤的靈息,那麼答案似乎隻有一個,玄翎割裂了自己的靈息。
被天帝的聲音嚇了一跳,玄翎趕忙抱緊了如意珠,“父王不給,我就自己做。”
天帝被他說得哭笑不得,羲和又不醒過來,他找誰給玄翎生弟弟去。
“玄翎乖,把如意珠給父王。”
“不給。”玄翎反而抱得更緊,“父王不喜歡弟弟。”
帝嚳無語問蒼天,到底玄翎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玄翎啊,那個不是你弟弟,是你割裂的一部分靈息,是會損害你身體的,要把它重新融合進你的力量裏麵去知道嗎?”
玄翎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