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神靈會把這裏當做思考的地方,因為廣闊的海域之上能夠被打擾的概率很低,除非是鯤族浮上水麵呼吸或者翻身,但那件事情的概率幾百年也不會有一次。
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之下,風伯遇到了雨師。
雨師玄冥,他的出生曾經讓整個天地都震動了一下。
風伯以前當然也聽說過雨師,不過介於雨師從來是在北方活動,而他更主要是待在靠近溫暖海域的東麵,所以即便兩位神靈是以風雨為名卻在以前的日子裏沒有見過麵。
飛廉當時看著北冥翻騰的海水還以為是鯤族即將出現了。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己的運氣,怎麼難得來一次北冥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然而浮上水麵的不是鯤族巨大的魚鰭,而是黑色的鱗片。墨玉一般的鱗片上閃著細小閃電的光芒,還有高高揚起的尾巴尖利而窄小。
那是龍尾?飛廉一度以為自己的眼睛看花了,北冥從來是鯤族的領地,怎麼會有龍族出現。在天帝赦令之下龍族執掌四海,應該是不會有和鯤族搶地盤這樣的事情出現的。
但事實上,他看到的確實就是龍尾,墨色的黑龍從水麵之下飛騰而出,就在它之下巨鯤的身形浮現了出來。
黑龍也有著很長的身形,不過和巨鯤比起來就顯得細小很多,飛廉看到那纖細的身影在鯤魚背上使勁抓撓著,把常年寄生在鯤魚背上的海藻和貝殼狠狠抓下去很多。
這是在做什麼?飛廉不解地看著。
那條黑龍直到抓到鯤魚背上都露出了因為年代久遠沒有辦法看清楚顏色的鱗片,鯤魚才逐漸沉入到水中。黑龍似乎是累了,在空中盤旋著休息。
飛廉覺得有意思,看起來那條小黑龍似乎在替鯤魚收拾背上的東西,倒真有難得龍族和鯤族這麼好的。他看了一會兒,在還沒有來得及離開之前就被黑龍發現了。
“居然有神會到這兒來?”那聲音透過來的時候飛廉吃了一驚。
“玄翎?”幾乎是立刻地,飛廉就想到了那位端坐在九天之上的天帝嫡子,可是黑龍瞬間就張牙舞爪地衝了下來,飛廉趕忙躲開,就看到自己原先站立的海麵之上被閃電激起巨大的水花,要是自己站在那兒,肯定是被直接劈了。
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飛廉站在那兒有些發愣,怎麼不能提玄翎的名字嗎?
“你是哪個?”小黑龍的爪子筆直指著飛廉的鼻尖。
飛廉幹笑了一下,他弄錯了,這個絕對不是天上那個禮貌完整還帶著點天真的孩子,“風伯飛廉。”
“原來是風伯。”小黑龍的爪子拖著下頜思考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麼似地翻卷著細長的身軀,“那你會不會打架?”
“打架?”風伯傻眼,“在下不會。”
小黑龍的目光中立刻充滿了鄙視,“那你會什麼?”
就好像他不會打架就沒有什麼價值一樣,飛廉的笑容更加扭曲了一點,“會吹風。”會維持天地間的平衡,會規範這個世界中的生機。
“那算什麼?”小黑龍在他身邊繞著圈圈,“我也會下雨啊。難不成就是這個我就叫雨師了?”
行雲布雨是龍族的本能,沒有哪條龍說他不會的。不過在範圍上還是有所區別的,就好像龍族之內有四海之分,也有三爪四爪五爪之分一樣。飛廉看了看小黑龍的爪子,上麵明顯有五指幹淨利索的爪甲。
原來已經是龍王級別的了,而且還被叫做雨師,那麼他就是玄冥了?
“我聽說過你。”飛廉小心地避開了那個會讓他抓狂的名字,“怎麼原來你一直都住在北冥嗎?”
“那是當然。”小黑龍好像對他沒有了敵意,把碩大的腦袋靠在飛廉的肩背上,也不想想要不是風伯是神靈,換成凡人早就被他壓死了,“我出生在這裏,當然就住在這裏了。”
風伯是個很溫和也是個不會傳閑話的神靈,不過那不代表他不知道一些亂七八糟的傳聞,其實他知道的還要比很多神靈多,因為風會帶來各種各樣的訊息。但是他從來不會刻意去傳播些什麼。
有些奇怪,明明那位天帝的嫡子和他說過他和玄冥是雙生子,怎麼會一個出生在天界一個出生在北冥?
“我不喜歡那上麵。”很快就和風伯成為好友的雨師縮小了身體盤在飛廉的胳膊上,在明白了他曾經的誤解之後有氣無力地解釋,“我也不喜歡玄翎。”
“為什麼?”飛廉很想知道,他對那位天帝的嫡子還是很喜歡的,嚴格來說,年紀還不是很大的玄翎在某些方麵還是個孩子,當然,那和他接觸的麵有關,到底現在玄翎擔任著以前他家父王在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在天界忙得走不開身。
“不為什麼。”玄冥在那裏就是不想說原因。
飛廉也不是那麼會追根究底的神靈,他所擅長的是在不經意間去找到問題的答案。
“玄翎不喜歡你?”飛廉猜測著。
“不知道。”玄冥纏在他的手臂上緊了緊,“我隻是不喜歡當別人的影子。”
飛廉不知道該怎麼明白過來,玄冥的出生在他看來就很是奇怪,玄翎的說辭似乎和玄冥的感覺有些衝突。飛廉覺得最大的可能是其中出現了誤會。
但那心結依舊在那裏,或許是玄冥一些暴躁脾氣的源頭。
而當蚩尤部族入侵中原,炎黃部族結為同盟共同對抗的時候,玄冥和飛廉剛剛從北方遊曆回來。飛廉就感覺自己是在照顧一個小孩子,還是個十足任性的孩子。不過玄冥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還是和他相似的,甚至那些任性都能夠很聰明地建立在沒有危害的前提下。讓飛廉能夠了解到這孩子其實要不是做事不願意思考的話,其實和玄翎還是很像的。
“好像那邊打起來了?”那天站在高處遠遠眺望就看到了涿鹿之野上兩大部族對立的身影。
“要不要去看看?”玄冥對戰鬥有著異乎尋常的熱愛。
“好啊。”飛廉又補充了一句,“隻要到時候你不要敵我不分全都大水衝了就好。”這位能夠控製水的雨師的最大特色就是一旦脾氣興趣上來往往是敵我不分洪水一衝了事。那些神靈們也就算了,頂多狼狽一點難看一點,可要是普通人類的話這一下還不直接去地府報到了。
說完這句之後飛廉立刻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纏得發痛,不由苦笑。
沒有什麼能夠阻止風的前進。等到飛廉來到熟悉的一方的時候就看到了蚩尤帶笑的眼睛。
“你怎麼來了?”
飛廉聳聳肩,“我不能來嗎?”
風伯雖然不能在戰場上有實際的作用,對防範對方的火攻和煙熏還是很有效的這麼想的蚩尤覺得自己真的是把這位在以前結實的朋友當做是非常有用的“東西”了。
把心裏想的都說出來之後飛廉聽了也沒有生氣,隻不過笑了笑,“我是給你帶了幫手過來沒錯,不過其實主要不是我。”
黑色的閃電從飛廉的手臂上騰空而起,盤旋在空中迸發出無數細小閃電的水族渾身鱗片張開,力量的漩渦立刻散發著漣漪卷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這不是雨師嗎?”蚩尤驚訝,“你們兩個怎麼湊到一起的?”
飛廉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符合事實的說法,“比較投緣。”
“是嗎?”看蚩尤的神情就知道他想不出怎麼個投緣法,在他的印象中雨師不是非常喜歡戰鬥嗎?而飛廉不是他看不起朋友,他實在不是塊戰鬥的料子。
適合風伯飛廉的工作是在所有大軍的身後做支撐和籌劃工作,那種決勝於千裏之外的事情才適合他。
就如所有蚩尤部族所想的,雨師確實適合戰場。沒有化形成人類,而是以自己的形態在天地間降下無數雷霆和閃電,還有那如同洪水一般的暴雨。身後還有風伯的助力,這兩位神靈的合作確實讓蚩尤部族在兵不血刃的前提下前進了很多。在那樣的風雨之中不要說戰鬥了,炎黃部族的成員連睜開眼睛看清楚前方都難。
“難道就這樣?”蚩尤在那裏抱著胸低語,“我可不以為軒轅黃帝和神農炎帝隻有這樣的能耐而已。”
蚩尤作兵,伐黃帝。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
嚴格說起來,涿鹿之野大戰中雙方的死傷並不是很多。更多的反倒是神靈之間的爭鬥,凡人似乎瞪大了眼睛看著的份比較多。
風伯飛廉在發現自己成了女魃的目標時沒有驚訝是不可能,隻不過怎麼偏偏蚩尤那麼大一個目標放在那裏不挑,就挑上他了呢?
很簡單就被抓走了,身後的那個混蛋蚩尤也不知道來稍微救他一下做個樣子。無奈的風伯就這麼進入了炎黃部族的氛圍之內。
“我不需要什麼了,謝謝。”
那一句輕聲道謝就讓炎黃部族的女孩子紅了臉頰,同凡人比起來飛廉的吸引力未免要大上很多。不過對其他人來說“不要勾引我部族的女孩!”女魃算是把沒有打過癮的氣都發在他頭上了。
飛廉在心裏歎息,他這算是招誰惹誰了了,走到哪裏都好像不順利的樣子。
如果是正常的戰爭也就算了,越到後麵他卻越發現雙方的問題。就好像為什麼應龍會降落到炎黃部族當中,就好像為什麼玄翎也會來到地麵上。又或者女魃到底是為什麼要抓他然後又告訴他天帝有請的消息。
女魃的目標果然不在他身上,很快就拿他當借口找上了雨師玄冥。而在亂石飛濺的地方看著那兩個激戰在一起的身影時,飛廉的表情就和站在他身邊的玄翎一樣無奈。
“這兩個……還真是相配。”他說的是對戰鬥的熱情,絕對不是說玄冥和女魃很配,他們要是真的湊到一起,那簡直就是天地所有生靈的災難。
“我也覺得。”玄翎不想再在那邊做無意義的事情,手指輕輕在飛廉的手腕上劃動了一下,那原先女魃設下的禁製就消失了。
帝嚳的竹林,傳說中能夠看到一切幻夢的地方。
隱約的迷霧在竹林間蒸騰著,又好似輕紗在這裏緩緩飄過,玄翎身上依舊是在天上時貫穿的白衣,也不在意這樣的顏色在人間並不是尊貴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