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嚳還是偶爾會來南離宮看他的,帶著釀造好的美酒和一些有意思的人類食物。和他講講外麵和下界的變化。不知不覺間天界原來已經建立起了一定的秩序。在他的不敢置信中帝嚳居然還能處理起初步定下來的三界各域事務。
“當真是刮目相看。”重華念叨著,擺明了不相信帝嚳會放棄偷懶。
被看扁的天帝陛下倒也不惱,“我好歹也是天帝,這麼點小事才不會難倒我。”
話是如此說,不過在後來的日子裏重華還是明白原來在幾年之後帝嚳就把事情都丟給了自己的孩子。
“羲和有孩子了啊。可惜我不能去祝賀。”透過十位太陽的使者,重華還是能夠大概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的。
帝嚳還是那個會偷懶會溜出去玩的天帝,天界和三界各域的所有都是他孩子在處理,似乎也是井井有條按部就班的樣子。重華在自己的南離宮中繼續醉生夢死,壓根就不去管外界的世界天翻地覆。
逐漸消失的上古諸神,帶著危險的息壤被錯誤地使用,鯀的死亡,大禹的出生,地麵上洪水的動向。還有那位天帝帝嚳陛下年輕的孩子,一切都沒有引起重華的重視,這位上古最高的神靈眼中能夠看到的永遠是超過現在所有的東西。
然而,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帝嚳又沉睡了?”重華在聽到來自於金烏使者的彙報之後就陷入了難得的沉思當中。
“或許我該去帝嚳的竹林裏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
後來的帝嚳怎麼也沒有想到重華和玄翎的第一次相遇會是在他潛在的影響之下,而他的沉睡正是為了幫助玄翎,一切都在機緣之中隱隱相合,即便是上古天神也無法更改什麼。
帝嚳化身人類,那座竹林中卻保留著上古諸神最原初的力量,隻要竹林沒有什麼改變,帝嚳本身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重華是打定了這個念頭來到那裏的。最近隨著帝嚳的沉睡,越來越少的生靈能夠再找到這裏。但是對重華來說,再簡單不過。曾經俯視著所有大地的神靈隻要找到帝嚳的原始靈息所在就能夠找到了。
對於那位曾紀的神隻來說,就在那一天,所有一切的起始……曾幾何時那個恬淡的聲音和他是說幻象虛影莫要沉淪,卻不知道在他眼中所有的幻影都比不上他的身影更加真實。
後來的萬般後悔沒有先行認識他或許還是存留著一點自私和魔性的,又或者在帝嚳的竹林當中見到的第一麵就好像已經有千百年的歲月流逝在雙方的眼瞳之中?重華已經不想要去管他是不是帝嚳的孩子,甚至都不想要管他到底是上古眾神還是竹林中虛無之影中生出的妖魔了。
翠綠的葉,老綠的杆,疏密有序,籠著淡淡的霧,永遠看不真實。身在其間,天地僅剩一派綠意。這就是帝嚳的竹林,能夠看到一切幻夢的地方。
那首已經被玄翎練熟的曲子聽起來無比動聽,清幽的琴聲飄進耳中的同時他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許就是一個幻音,他坐在石頭上拿出隨身帶著的酒壺獨飲佳釀。醉或許成為了他現在唯一的選擇。
白色的衣擺有那麼一瞬間被他看做了白色的長尾,卻在看到對方挪動雙腳的時候明白過來肯定不是自己缺失的那一半。
竹葉墜地的聲音都是那般清晰,對方的問話自然也很明白。
所以那應該就是個幻影,就是他心中的愛染和魔魘。
竹林中淡霧繚繞,卻不知天上的帝嚳是否有感,微風繞過身側,帶著些許的調皮擾動著不怎麼明白的玄翎的發絲。
“父王的朋友嗎?”能這般輕易就進入竹林的應該是吧。
那之後不顧一切地想要去追逐與他相反的靈息。全然不顧對方的意願。
然而那禁錮是玄翎無法忍受的,他很快就在想盡辦法逃離。
可就算是逃得再遠也無法避開自己身上被刻下的屬於重華的刻印。力量和靈息的交融,魂魄上的再也去不掉的印記。
天地盡頭還是那麼空曠充滿了幻影,這裏曾經是重華從虛無中誕生的地方,也是所有生靈在沒有被允許的情況下不會進入的地方。
玄翎在這裏走動的時候壓根就聽不到自己的腳步聲。這裏讓他清晰地認識到除了他和重華以外不會有其他生靈在了。
微微舉起手,能夠感覺到靈息在流動,僅此而已,雙手觸不到任何的實物,看到的也永遠是來自於三界各域各處的幻影。那能有什麼是真實的?
再也不能忍受看到玄翎一點一點沉寂和憔悴下去。重華帶他走出天地盡頭的時候把自己先前吩咐十位金烏使者建造的城池指給玄翎看。
那是一座融合在九疑山腳下的城,和這片地域渾然天成。
“進來看看。”重華拉著玄翎的手進到了城裏,那裏麵所有的建築都和天上有著相似的地方。
“還不錯吧。”那時候天地之間至高神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小孩子在炫耀自己的寶藏。
玄翎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點笑容。
那時候卻是連看著他長大的帝嚳也無法猜測到玄翎的計劃了。
封印重華。
那從來沒有生靈膽敢想象的事情玄翎做到了。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憑借著一種猜測。
天地間卻依舊是平靜的,因為早在那之前重華就在南離宮中自我封閉不去管天上地下了。玄翎在眠城的時候驚訝於自己也能這麼快就融合到這座城池裏麵。重華的封印就在九疑,那位神靈還是能夠分出自己的一點元神在這裏看看世界的。
每一次的出現,似乎都會給眠城帶來意外。
曾經在九疑之輩流浪的遊牧民族,那一年的冬天被逼迫著遷居到這裏的時候居然發現什麼時候這裏出現了這麼一座巨大的城池。裏麵精美的布置就好像是等待著什麼人的居住一樣。
從那之後他們就和這裏融合到了一起,奉太陽為自己的神靈,將出現在他們麵前的重華作為這座城的城主。
也是在那個時候,那個名叫冰湖的女子進入了重華的眼簾。
是什麼樣的堅持讓這個在夫君過世之後柔弱的女子一肩挑起了整個部族的存亡。又是什麼讓她力排眾議將整個部族遷居到了這裏?
相互之間的談話變得無話不說。很快的,那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就看出了重華的想法。
“若要成為朋友就要先相互信任。”冰湖夫人善解人意的話語和從來點到為止的智慧讓重華很能聽得進去。
重華苦笑。再也沒有先前在竹林裏相遇時候的平靜,也沒有了後麵相處時的融洽。而毀了那一切的正是他自己。他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玄翎的那雙眼睛在他的火焰之下再也沒有了能夠看清人間的機會。
後悔嗎?或許是的。可是重華知道要是再給他一個機會恐怕自己還是會選擇牢牢抓住那一點最後的希望。最後一點避免自己回歸虛無的希望。
那雙銀色的眼瞳好像是在想要說些什麼,卻最後留給他一個背影。
被帶來認主的韶華劍,自靈息中誕生的重明鳥。重華突然間想到了一個主意。
“我用一魂一魄伴你轉生,至少也能夠安全點。”那個時候的玄翎太危險,要是出個什麼萬一怕是真要被妖魔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也好。”嘴角微彎的弧度就好像先前一樣動人,但重華覺得那裏麵少了什麼。
孩子終有一天會長大,重華也明白自己的做法無異於在玄翎的成長過程中撒上了遍地的毒刺,逼得那個孩子不得不開始將自己的所有防禦起來。
時間變成了流水,片段在腦海中浮沉,卻怎麼也想不來事情的先後。或許那隻是在涿鹿之野戰爭中的小插曲。感知到力量的他恍惚間有一個什麼年頭浮現出來,想也不想耗盡自己的所有力量暫時脫離南離宮的封印來到那裏。
原來是這樣的嗎?沒有經過證實的念頭在腦海中盤旋了一圈。
執掌西海的龍王,也是帝嚳唯一的孩子。
“我有說過你是對的嗎?”他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回應他的就隻有腦海中那個沒有絲毫減淡的笑容。
“你是對的。”他喃喃自語,也不管身邊有沒有誰能聽見。
漫天的風沙從九疑山上呼嘯而過,到底今昔是何昔。南離宮中沒有絲毫變幻的景物都停頓在曆史的瞬間。十位使者化作高高在神柱頂端的石像守護著這裏,那個時候開始南離宮才真真正正地封閉了。
倒是前來討酒錢的花妖在門口跳腳,“什麼呀!欠了我這麼多酒錢都不給,你要是轉生到我麵前有你好看的!”
也不是重華故意的,實在是他忘記了,就連十位金烏使者也忘記了。
轉生成為人類不是很難的事情,不過隻有一魂一魄成為人類就很容易缺失一些東西了。就好像先前重華自己說過的一樣,這樣的轉生會比較“笨”。
按著後來的看法,其實那個名為眠沅湘的凡人不過是在玄翎麵前笨了一點。還不怎麼能應對非人類的場麵,但好在他本身屬於火神的刻印一直留在魂魄當中,就算是心魔也不敢輕易妄動。
“呦,好久不見。”那個名叫花百裏的花妖曖昧的言語在他明白過來之後就頓悟了。看來找他麻煩的不是沒有。
“以後還你。”他也不多話。
花百裏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看他那狡猾的眼神重華莫名地覺得他是狐狸精還差不多。
果然後麵的麻煩連續不斷。花百裏也不知道什麼心思,把青樓開在了玄翎的義濟王府邊上。
眠沅湘也就算了,重華可不是那麼好忽略的。有時候咬牙切齒在夢境當中瞪視花百裏的重華自己都後悔怎麼就把欠了這家夥的酒錢的事情給忘了呢。
還是有很清晰的感覺的,玄翎就算是覺得眠沅湘很笨也很喜歡他。無關於之前的糾葛,天帝帝嚳的嫡子就這麼輕易地對這個曾經算是背叛了他的朋友相當友好。隻是還一力維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