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伏在眠沅湘體內的重華有的時候真的很想罵醒那個自己，為什麼就那麼不明白呢？可惜屬於人類的眠沅湘再也不知道在神話時代他們有什麼過往。在他眼中看到的玄翎是碧落的皇帝，也是高高在上的天帝。那樣的一個玄翎，和他認識的不一樣。
就這麼過？重華在隱約中還記得歲月度過了很久，久到他突然發現自己能夠越來越多地掙脫出封印，發現玄翎的靈息越來越微弱。
時間原來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在玄翎進入沉眠的同時他也被封禁在深處。
那曾經孕育了他的眠姓夫妻再度成為了他的父母，這倒是省去了他不少的功夫。轉生之後的眠沅湘就好像還是那個凡人一樣跟在了玄翎的身後，卻不知道一切都在慢慢揭開……周邊令人舒適燃燒的溫度是如此地熟悉，讓重華覺得好像自己的意識從來沒有離開過。
就在火龍的嘴裏叼著紅色的玉璋，火神和南海龍王的象征，也是後來重華的象征。每一次的出現都伴隨著那種力量的戰栗，遠遠超出人類想象的力量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燃燒。
睜開眼睛去看這個世界，人類的變化真是奇怪，從來沒有哪個種族能夠改變這個世界這麼多，也沒有哪個種族能夠這般無視自然的法則。
痛苦的話，大概是有一點吧。就如同玄翎所說的那樣，以人類的身份來理解神靈的世界是一件很難以承受的事情。種族和生命的差別就放在那裏，一旦超越人類的極限，就不再是人類了。但是介於這兩者之間卻很麻煩，同時擁有兩者也很麻煩。
“眠沅湘……”那個名字倒是和那個玄翎老是叫他的名字很融洽。那是來自於人類的作品《詩經》中的名字。玄翎既然喜歡的話也就隨他去了。
重華站在夜空當中俯瞰著充滿了燈光的下界，人類是很奇怪的生物，他們喜歡白天遠遠超過夜晚，卻又在夜晚應當休息的時候點綴起了燦爛的燈光。他們在夜晚狂歡，在歲月中燃燒著自己的生命，卻又帶著一種越來越多的迷茫和不解。他們到底要走向何處？又該怎麼追尋自己的過往？
“你喜歡這個嗎？”
玄翎在身後站著，他看到的人間已經模糊成了一片，要是在太陽落山之後還是如此不清楚的話，那麼再白天就更難看清楚了。
“玄翎？你怎麼來了？”重華的聲音顯得有些熱絡，“天色晚了，很容易著涼的。”
看玄翎那單薄的衣服就知道出來的時候沒有穿什麼厚重的了。白色的衣擺在風中搖擺著，玄翎站在這裏就好像是一直翩飛的蝴蝶。
白色的衣服，那麼幹淨那麼純粹。重華是記得遠古的時候人們是不以白色為尊的，維持著這種尊重的是西海。那個時候應天帝的出現讓他們也開始偏愛起白衣來。
“還好。”玄翎的目光偏轉了一下，那邊就是人類夜晚的生活了，他最近也因為眼睛的關係更喜歡在也夜晚出現了，希望不要被當成吸血鬼之類的才好。
“真的不冷？”重華還是不相信他的話，玄翎在這一方麵的感覺神經從來就很遲鈍，在天氣變冷的時候從來不會自己加衣服。雖說他的體質是不容易著涼，可是他大概也是同時忘記了自己現在有著人類的身份了吧。
重華也不多說什麼，解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就披到了玄翎的身上。玄翎也沒有多說什麼，拉攏了一下領口接受了他的好意。
青色帶著金紅色花紋的衣服披在他身上似乎能映得那蒼白的臉頰隱約透露出一點紅潤來。玄翎也沒有多問重華突然出現在這裏是有什麼意思。
兩位至高的神靈靜靜地看著人間的種種，那些來自於人類的情緒似乎在暗夜當中特別容易蒸騰出來。那在夜晚當中發生的憎恨也好，或者是糾纏在那裏的情人也好，都不知道那個時候有兩雙眼睛透過天空在看著他們。
“好眼熟的人影啊。”重華的眼神還是相當不錯的。
玄翎愣了愣，他向下看過去什麼都是模糊的一片，“你看到誰了？”
重華愣了愣，隨後一種心痛襲上了心來，又仔細看了看那邊，“我想起來了，那是葉冕。”曾經出現在義濟王府裏的客人，也是眠沅湘會遇到玄翎的機緣之一。
“是他啊，在做什麼呢？”玄翎低頭去看，眼前都是模糊的影子，要是不實用人類的視力的話，他能看到的就是一個個帶著色彩的光影變幻的靈魂了。
“好像小心翼翼地在陪著自己的女朋友呢。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重華盡量詳細地給玄翎做解釋，“看起來他女朋友也恢複得很好的樣子，估計是能夠相互扶持著走過這一段了吧。”
“那太好了。”玄翎的臉上泛起了笑容，“我還希望他們能夠好好相處一生呢。”
“我倒是有看到他們身上的紅線來著。”重華的眼睛不是一般的尖，“你就盡管放心，月老不幫忙的話我也會幫忙的。”有他這個天上第一的神靈的幫助這事不能成才怪。
“你？”玄翎的眼神變得奇怪，“這麼積極做什麼？”
再怎麼說姻緣這種東西也不是重華該管的吧。
重華撓撓頭，這個動作頗有眠沅湘的風範，或者說原本眠沅湘就是重華的一部分，所有的一切行為都是緣於重華才對。
玄翎抬起頭開看著他，真是有點不高興，自己現在的年紀怎麼看都不到二十歲的樣子，勉強在身份證明上寫了二十多歲也老是被別人誤解。身高倒是和以前一樣，不過比起眠沅湘來還是差上了一點。所以要是和眠沅湘靠得夠近的話就要抬頭去看他了。
這個樣子，真的是很可愛的。尤其是帶著迷茫的看不清楚的眼神。重華忍不住摸了摸玄翎的腦袋。錯過他的小時候真是可惜，想象一下就能想到小時候圓乎乎粉嫩嫩的孩子的樣子。
想著想著重華的手指就伸了過去輕輕捏了捏玄翎的臉頰，後者因為還看不清楚的關係連避開的時間都沒有。
“我現在算是明白你怎麼這麼喜歡捏玄冥了。”手感真的是很好啊。
玄翎看著他，居然沒有發火。
被那雙純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重華連忙拉著玄翎回了義濟王府。
玄翎的房間裏有燈，卻意外地打不開。重華在那邊點燃了一支蠟燭，微明的燈火在室內搖曳著，就好像是一隻窺探著世間的小眼睛。
一路上玄翎乖巧地不像是他平常的表現。重華看他坐到床鋪上發呆的樣子就意識到了什麼。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果然已經有超過正常的溫度了。
自從玄翎散去自己的魂魄穩固三界各域之後就有很大的可能性穩定不了自己的體溫。這對他來說還真不是什麼好事。
“又發燒了。”照著人類的說法就是這麼一回事，不同的是龍族的體溫本來就是和室溫一樣的，現在玄翎在半夜的空中吹了那麼久的風還是這麼高的體溫，可以想象他有多不舒服了。難怪現在看起來呆呆的。
“大概有點。”玄翎自己也試探不出自己的溫度。
重華的神情突然頓了頓，“是不是因為刻印的關係？”
隻有他那個能夠撕裂靈魂的刻印會讓玄翎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的體溫，也隻有火焰的煎熬能讓玄翎的溫度變得如此之高。要是普通的火焰還沒有辦法讓龍族的體溫升到這麼高呢。
“休息一會兒就沒關係了。”被高燒所困擾的玄翎的笑容有些虛弱，他不想去責怪重華，到底分散了魂魄的自己也是有責任的。要不是那樣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靈息的話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被不時發作的刻印所困擾了。
玄翎隨手把重華的衣服還給了他，“我先休息會兒了。”
說完就毫無戒備地睡著了。
這個在重華麵前還是孩子的應天帝陛下還是老樣子。重華搖了搖頭，把放在一邊的輕薄被子蓋到了玄翎身上。
現在是黑色的長發披散在白色的枕被間。和蒼白的臉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還有他臉頰上因為高燒而起的紅暈。就好像是在他的麵容上點綴出了一點紅色的胭脂一樣。
玄翎無知無覺地睡著了，他最近這陣子的忙碌已經非常嚴重地消耗他的體力和靈息，再經過因為重華的出現而造成的心情動蕩，就變成了現在在刻印影響之下發生高燒的情況了。
“玄翎你”重華的聲音似乎變得充滿了悲傷，“真的是讓我沒有辦法呢。”就好像是那時候最後在眠城裏渡過的時間一樣，玄翎很安靜，那種好像要歸於死亡前的寂滅一樣。讓他很是不安。
“到底事情會不會順利呢？”用手指把一絲頑皮地落到玄翎額頭上的頭發捋到了沉睡的人的耳後。重華的聲音低落下去，“要是還有後來的話，就交給你去選擇吧。”
月色在外麵展露出來，給義濟王府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層銀色。有草木的清香從花園裏傳過來，更有那種特屬於水域的香氣。就好像是這裏已經變成了水族的領域一樣。
這個地方，似乎本來就是玄翎的地盤。
重華在看著玄翎睡熟之後還是離開了他的房間，沒有他在身邊或許那刻印會不那麼厲害也說不定。
夜晚的寒冷一點也影響不到重華，那點溫度的變化在他看來幾乎都可以忽略，最近真的是要注意一點玄翎的身體變化，雖然天庭都不再來擾亂計劃了。可是在人間支撐了二十年的時間之後，玄翎本來屬於人類身份的那具身體卻變得糟糕起來。要是到時候支撐不住的話，那就麻煩了。
要是可以的話，重華真希望能夠把時間重新回到玄翎會朝他沒有顧忌地笑的時候，那個時候的玄翎真心地把他當做朋友，也真誠地在期望他的幫助吧。可惜，他讓他失望了……
遙遠的時代，有很輕微的歌謠在傳唱著遠古的神話。
青要山還是依舊有著賀鳥飛翔，也還是在山間能夠看到不時出現的各個種族。
就在那邊的宮殿裏，玄翎正有些頭痛地看著堆在桌麵上的文書。
“他們好像真的很無聊”
這不是玄翎一個曾經說過的。在先前是各色色樣的紙張，然後隨著人間的發展，下界傳過來的文書也變得各色各樣起來。很少有神仙知道下界的神仙寫給天帝的文書那是連優盤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