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我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容安靖。
她背對著我站在病房的窗戶前,聽見我的聲音,轉頭看向我,聲音很溫柔,“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容安靖走近我,從床頭櫃的保溫壺裏給我倒了杯熱水。
她是江嬴的母親,對我從來都是溫柔又和善,但今天我卻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深深的嫌惡。
接過水杯,喝了口,聲音有些沙啞,“母親,謝謝你,我沒事。”
她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握住我的手,語氣依然和善,“小初,上次我就和你說過,你現在懷著孩子,不比以前,不該碰的人最好不要碰,你忘記了?”
心髒咯噔一聲,重重地顫抖了一下。
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她找我的目的。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隻能用連我自己都聽不到的聲音說,“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要道歉也是跟老大和老二,老大為了你險些把腿都折了,老二……”她突然頓住,眼睛裏是母親對兒子的疼惜。
我慌張地回握住她的手,啞著嗓子問,“江嬴和江奕他們怎麼了?”
容安靖明顯一愣,“你不是在現場看著嗎?”
“什麼?”
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老二為了替你出氣把老大受傷的那條腿又打折了,老大的那兩個兄弟個個是練家子,老二被他們……”
容安靖的聲音柔柔的,可我聽在耳朵裏,卻像一把把刀刺在我身上,痛得我四肢百骸都在發顫。
她抽出被我握著的手,又給我倒了杯水,繼續說,“老二,他兩年前被他大哥趕到美國,那兩年他在外麵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現在好不容易熬出頭回來……”
我捂著臉,滿手倒是淚。
老四和小六的身手我知道。
他們護著江嬴的心我更是清楚。
眼看著自己的主子被人傷了腿,他們怎會輕易放過對方?
江奕的情況,不用容安靖說,我也想象得到。
必是,慘不忍睹。
“小初啊,你自己掂量掂量,你和老大的關係,若是真的過不下去,那就……我真的不希望他們兄弟倆任何一個再受到傷害了……”
容安靖的聲音,很輕,很輕,輕到我都要以為是自己的幻聽了。
但是手裏還發燙的水,提醒著我,剛才確實有人來過。
我木訥地坐在床上,很久。
從夕陽高照坐到月色降臨。
晚上八點,我從床上起來,換上自己的衣服,離開病房。
我最先去的是IUC。
門外守著保鏢,我進不去,隻能站在門外,透過探視窗往裏看,裏麵的男人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麵罩,渾身插著各種儀器管子。
檢測儀上顯示著各項生命體征。
那一道道上下波動的線,在我的眼裏變成了一根根刺破我心髒的尖刺。
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把這個男人害成了這樣?
我明明知道他和江嬴的關係本就不和,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他的好心。
身體發顫地厲害,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待下去,在心裏默默地跟他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麻煩你了……”
淚眼模糊,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從ICU走到VIP病房。
小六和老四一定被江宅的人扣住了,所以守在江嬴病房的是兩個麵生的黑衣人,他們見到我點頭向我問好,。
大概知道我的身份,他們並沒有攔我。
進了病房就看見江嬴的右腿打了石膏被吊著懸在半空中。
他應該是打了麻藥,這會還沒清醒。
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撫上他的臉,一遍一遍輕喚他的名字,“江嬴……江嬴……“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這輩子,大概真的不適合做夫妻,我總是給你添麻煩,總是讓你為了我受傷,我承認我知道姬允兒懷了你的孩子我恨不得跟你離婚,但我心裏舍不得你,所以你用孩子把我留在身邊的時候,我內心裏是欣喜的。我知道我很膽小,聽到你要做掉我肚子裏的孩子,連跟你求證的勇氣都沒有,我隻會逃避……我大概真的沒有資格做你的江太太……”喉嚨已經哽咽地發不出任何聲音了。
暗暗地呼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緒,繼續對他說,“以後……以後……沒有我了,你就跟姬允兒好好生活,她知性美麗又大方,比我更適合做江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