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不明所以,低聲試探地問,“江總是指哪方麵?”
“打胎。”
醫生心裏咯噔一跳,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世人都說江總疼太太疼到骨子裏,舍不得江太太受一丁點傷害。
可眼下江總這話令他毛骨悚然,江家家大業大不至於養不起一個孩子,江太太的孩子各項指標都正常,江總卻要打胎。莫不是,這孩子不是江總的?
江嬴看出了醫生的猜測,五指收緊將那報告單擰成一團,“你們隻檢查了我太太肚子裏的孩子,可有考慮過她的身體情況?可考慮過她能否承受的起?”
醫生汗涔涔地想,江太太不過三十二,這年頭三四十歲生孩子的女人比比皆是。
江嬴站起來眯著眼睛透過玻璃窗看向停泊在醫院門口的車,明明隔得那麼遠,他卻依然可以看到小女人嬌憨可愛的模樣。
那模樣頓時令他心頭一軟,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了起來,可下一秒似又因想起了什麼瞬間陰沉了下去,“我太太八年前生下兒子已是死裏逃生,隔了一年多又生下女兒。她為了身下這兩個孩子懷胎十月,吃不能放肆隨心意吃,到了五六個月以後連睡覺都隻能保持仰躺的姿勢。十個月三百個日夜的煎熬,不是我們這些隻給了女人一顆精子男人能體會的。男人隻知道孩子生下來後家裏多了一口人丁,卻不知道女人為了生下這個孩子犧牲了多少。”
醫生聽見江嬴的話,不由抹了摸額頭的汗,躬身說,“江總說的是,我這就去安排。”
江嬴離開醫生辦公室,眉頭靜坐,心裏想著要怎麼跟小女人開口說這件事。
可等他悄聲上車,看見小女人靠在車窗上睡著的模樣,心底那股子晦澀更加深刻了。
他摸不清她對這突如其來的孩子是什麼態度,若是她想留下這個孩子,他要逼她打掉無疑又要傷透她的心。
雲初好像在夢裏吃什麼好吃的,嘴巴時不時吧唧兩下打斷了江嬴的惆悵。
他壓回心底的煩擾將她攬進懷裏,拇指輕柔地擦掉她唇角的口水,看著她的眼睛裏全是寵溺與不舍。
他心疼她生孩子受苦,又怕她多想,這些年一直在口服男性避孕藥,就是怕出了意外,又讓她遭罪。
可向來他行事小心,卻還是在她的陰溝了翻了船,也不記得是哪次實在沒控製住她玉體橫陳的引誘,忘了吃藥就控製不住地進去了,事後他還抱了一絲僥幸的心裏,覺得自己一直吃藥精子的成活率早就降低很多,應該不至於一次就命中。
卻不想那一次的意外卻還是讓他最不願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說到底還是他對不起他。
回到東海,江嬴輕手輕腳地將雲初抱下車抱進臥室放到床上,又細心替她掖好背角才轉身下樓鑽進廚房。
他知道她近來貪吃胃口也大,晚餐沒吃,等醒來準要到處找吃的。
他進了廚房嚐了嚐保姆還煨在鍋裏的銀耳糖水,覺得太甜了,擔心那小女人吃了長胖又要哭鬧,便全部倒掉重新煲了一鍋。
之後又覺得她隻吃這些肯定吃不飽,便又蒸了一籠水晶餃,一籠桂花糕。
他怕時間火候沒控製好會把東西蒸壞,便一直守在廚房盯著。
保姆照顧完兩個孩子睡著,下樓發現廚房的燈亮著還以為家裏進了賊,拿著電警棒悄無聲息地走到廚房,正準備往那人身上砸,卻發現那人是自家先生。
頓時嚇的連連後退幾步,“先生,您,你怎麼半夜不睡跑來廚房,你需要什麼告訴我,我來就好。”
江嬴低頭盯著爐子上簌簌冒熱氣的蒸籠,沒太搭理他,隻隨口說了句,“她愛吃我做的。”
保姆一愣,訕訕地退出了廚房。
世人隻見過江爺叱吒江湖冷漠肅殺的模樣,何時見過他為心愛的女人洗手羹湯到如此盡心盡力?
果果八歲時,已經出落得格外落落大方。隻是不知道誰教的生了個臭美的壞習慣。
剛上學的年紀便學著大人描眉畫唇,還常常拿她母親的絲巾對著鏡子臭美。
這天她又拿了雲初一條櫻花粉的絲巾係在脖子上跑到江嬴跟前問,“爸爸,你看我美嗎?”
江嬴正在給雲初挑魚裏的刺,看都沒看一眼就說,“你母親的東西再好看到你身上也變醜了。”
她仿佛霜打的茄子一般,頓時蔫了下去,不滿地坐到南南身邊的位置,對南南嘀咕,“哼,爸爸眼裏隻有媽媽,連看都不看我們一眼。不過爸爸也嘚瑟不了幾天了,等媽媽生了弟弟不理他,看他怎麼辦?”
雲初除了昨晚起來偷吃東西的時間,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剛梳洗完下樓就聽見果果說這句話。
她瞬間想起來昨日江嬴把她帶到醫院做的那些檢查,心口不由一滯。
她最近越來越迷糊沒記日子,也沒有去細想月事來遲的事。經果果這麼一提,她才驚覺莫不是自己又懷孕了?
這些年,她一直想為他再生一個孩子。她自己的身體她知道,她不想她哪一日離開了,南南果果又都長大離開他了,他一個人孤苦伶仃。
可是這五年來,他們都沒有做過什麼措施,她卻一次都沒有懷上。
如今她都快放棄這個念頭了,他卻來了。
江嬴背對著樓梯,所以不知道雲初已經起來,冷哼了一聲看著果果,“你媽媽不會再給你們生弟弟,所以你們等不到她不理我的那一天。”
果果看見母親,邪魅一笑看熱鬧不嫌事大,故意提高了聲音,“我都聽李奶奶說了,媽媽有小寶寶了,你不讓她生,難不成要逼媽媽去打胎。”
雲初聽到這句,心口一顫,手不由地摸上小腹。
那裏竟然真的已經有個小生命了。
可是江嬴他……
一想到江嬴不允許她生下孩子,她就覺得委屈,眼淚就不受控製地巴巴往下淌。
她悄無聲息地從樓上下來走到他身後,突然開口,聲音裏帶著哭腔,“江嬴,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
江嬴挑魚刺的手陡然一僵,平時這小女人都要睡到十點才起,今天怎麼才八點多就起來了。
他壓下心裏的慌亂,放下筷子,緩慢轉身,看見她哭得委屈的模樣,心疼的要命。
他伸手將她拉進懷裏,“胡思亂想什麼,我每天應付你都不夠精力,哪有時間去找別的女人?”
她不依不饒,抓住她的衣領,“那你為什麼不讓我生下肚子裏的孩子,還有,昨天你明明知道我懷孕了卻不告訴我,你說,你是不是想趁我不注意偷偷打掉他?”
她一想到他存了這樣的心思,就更加委屈哭的越來越傷心。
江嬴沒好氣地瞪了在一旁偷笑的果果,“從明天起自己搭公車上學,還有這個月沒有零花錢,周末也不可以出去玩!”
誰讓她明知道她母親就在身後,還故意說出這些話挑撥。
他不讓她生下這個孩子,隻是不想她吃苦受累,哪裏是外麵有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