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鹹通元年(公元860年),這年朱溫八歲,朱存十一歲,朱全昱十三歲。淮北連年荒旱,民以草根樹皮為食。由於是災荒年景,朱誠的學生幾乎都不來上學了。老先生隻好到附近村子打打零工度日,有時也在街上擺一張小桌代人寫寫書信,總之沒有了固定收入,日子過得大不如前。朱溫、朱存也不用再念書了,跟著哥哥朱全昱上山拾柴。
這一天,天已經大黑了,朱誠出外打工還沒有回來。王氏用一些玉米麵和孩子們上山打柴帶回的野菜熬了一鍋糊糊,讓三個孩子吃了先去睡,自己一個人等著丈夫回來。一直等到半夜,朱誠才跌跌撞撞的回到家中。回來以後便一頭栽倒在床上,隻叫心口痛。王氏以為他是餓的,給他盛了碗糊糊拿給他吃。王老先生吃了兩口,就推開不吃,依舊叫胸口痛。這下王氏慌了手腳,趕忙把大兒子朱全昱叫了起來。
王氏對朱全昱說:“你爹昨晚半夜才回來,回家就嚷心口痛,八成是回家路上撞了鬼。你趕緊到村西頭去請賈仙姑,讓她來給你爹看看。”朱全昱穿衣開門出去,不一會就帶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胖女人回來了。
隻見這女人描眉打鬢,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身披八卦仙衣,手提一個籃子,風風火火走進屋來。朱全昱跟在後麵,手中幫那女人提著一麵大銅鑼和一柄桃木劍。那女人先向王氏道了個萬福,就走向床邊,看望病人。仙姑問朱誠:“你覺得那裏不好啊?”朱誠道:“我覺得肚腹庝痛難忍,如有萬把鋼刀在腹中攪動一般。”那女人便不再問,對王氏說道:“這是在路上碰到了無腸鬼,那鬼前世被人捅了一刀,腸子流了出來,被路過的狗吃掉了,死後沒了腸子。這樣暴死的鬼,閻王是不收的,所以就出來作祟,專門鑽進人肚子裏揪別人腸子,想按到自己身上。待我請神將它驅走,朱大哥病就自然好了。”
仙姑說完就取過籃子,從裏麵取出兩張畫著符咒的黃紙,貼在兩邊門上。接著又從籃子裏取出兩支蠟燭與燭台,放在桌上,點燃了。仙姑拔掉頭上的簪子,披散開頭發,伸手接過桃木劍,吩咐朱全昱敲起銅鑼。鑼聲一響她就舞起了桃木劍,口中一麵念念有詞,腳下按照乾、坎、艮、震、巽、離、坤、兌的八卦方位遊走。仙姑就這樣又念又耍了一陣,突然倒在椅子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過了一會她站了起來,說話的聲音變了,變成了男人的聲音。她說道:“我是閻羅王派來的白無常,到人間來來捉你們這些孤魂野鬼來了。”說著用桃木劍在朱誠肚子上方畫了幾個圈,然後又倒在椅子上。一會,仙姑蘇醒過來,又從籃子裏取出一張符咒,在蠟燭上點燃,把那紙灰放到碗裏,命全昱倒上半碗開水,用桃木劍攪了攪,讓朱誠喝下。仙姑坐在椅子上喘了口氣說道:“多虧我來得及時,要來的再晚,朱先生腸子就被那鬼魂扯斷了。這下好了,朱先生靜躺兩天料無大礙了。”說完話仙姑就要告辭,王氏從櫃子裏拿出兩吊銅錢交到仙姑手裏,說了一番感謝的話,依然是那仙姑提起籃子,朱全昱拿著鑼和桃木劍把她送了回去。
再說這朱誠老先生,經過這一番折騰,又在床上躺了兩天,病不但沒見好,反而加重了。王氏就和兒子們商量還是去鎮子上請醫生來診治一下的好,於是又派朱全昱拿了四吊銅錢到鎮子上去請當地有名的醫生胡一帖,據說這位醫生無論多重的疑難雜症,常常是一副藥方就能治好。
第二天,那位名醫胡一帖如約來到了午溝裏。隻見這位先生瘦長的身材,白淨麵皮,頜下一撮山羊胡,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他身後還有一位童子,替老先生背著藥箱。王氏請這位醫生在堂屋坐下,奉上剛泡好的茶水。這位先生坐下喘了幾口氣,喝了兩口茶,就到內室為朱誠診脈。胡一帖先拿過朱誠左手把了一會脈,又拿過右手把脈,再讓朱誠伸出舌頭看了看舌苔。胡先生對朱誠說:“先生的病看起來沉重,其實主要是陰陽不調,脾胃不和,飲食不周所致。吃我兩付藥,靜養幾天就會好的。”說完就回到堂屋,命童兒打開藥箱,拿出
紙筆寫出方子。那方子中的幾味藥也無甚稀奇,無非是木香、砂仁、白術、茯苓、厚樸等。王氏也不認字,隻好讓大兒子看了收過。胡一帖又說道:“先到藥店抓四付,早晚煎服即可。”說完起身要去,王氏又從懷中掏出一兩銀子遞給胡一帖,權當出診費。那胡一帖帶著童兒拱拱手便揚長而去。
卻說那朱誠老先生吃了胡一帖的藥,病情非但沒見好轉反而沉重起來,沒過兩天就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第三天老先生就伏惟尚饗身歸那世去了。王氏帶著三個孩子悲痛欲絕放聲大哭,哭聲驚動了鄰居,大家都來幫忙。王氏在鄰居的幫助下給朱誠穿好衣服,又讓朱全昱跟鄰居一起到鎮上買了一口薄皮棺材,好歹把朱誠裝殮起來。
且說王氏在鄉鄰幫助下把朱誠裝殮起來,在堂屋停靈三天。王氏命朱全昱三兄弟去親屬家中報喪,朱誠尚有兩個叔伯兄弟,名叫朱義方和朱義譚,出殯那天也都來了。他們替王氏雇了兩個吹鼓手,四個抬棺人。朱全昱摔盆,朱存、朱溫披麻帶孝將父親送入朱家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