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嗣成一行人趕了兩天路,中間一家驛館歇了一宿,第二日傍晚才到了洛州城。將汐顏安頓洛州驛館中,慕嗣成連夜去了洛州知州衙門遞了拜帖進去拜見頂頭上司洛州知州炎文貴。
那時才是掌燈時分,炎文貴散了衙回後頭內宅中,換了衣裳,與正妻羅氏花廳中用飯,旁邊兩房妾室王氏,焦氏一邊兒伺候,給兩人布菜,盛飯,斟酒。
炎文貴飲下一杯酒便問羅氏:“娘子,長鬆,長柏這陣子書讀得如何?”
羅氏答:“先生說長鬆文章做得不錯,來年能去考童試。長柏小些,怕還要兩三年才行。”
一旁布菜王氏聽主母羅氏這麼說自己兒子很是受用,便忙夾了一筷子火熏肉放到羅氏碗中笑道:“長鬆有出息了,還是虧了夫人教導得法。”
那妾室焦氏見狀便也忙討好給羅氏夾了一筷子魚鮓放到她碗中麵上堆滿笑道:“長柏落後也得多仗夫人管顧。”
原來這炎文貴兩房妾室王氏和焦氏各有一子,那叫長鬆今年十二歲,是王氏所生。叫長柏今年十歲,是焦氏所生。這兩子生下後,因為炎文貴正妻羅氏隻生得一個女兒炎無憂,羅氏便依著規矩把這兩個男孩兒抱來自己養著。
不幾年,炎文貴兩房妾室又各添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兒,羅氏發了話,這兩個小就交由她們自己養,王氏和焦氏自是歡喜,服侍主母越發殷勤。王氏那小兒子長竹今年也有六歲了,焦氏小女兒無玉今年隻得四歲。
如今炎無憂病著,因她是羅氏所生,排行為大,所以這一月多來羅氏心情一直都不太敞,飯也吃得不香。如今就算王氏和焦氏跟前一臉笑殷勤伺候著,倒讓羅氏看了莫名不,仿佛她們巴不得自己女兒早日去了一般。
將筷子“啪”一聲拍桌上,羅氏悶悶不語。這一聲兒卻教王氏和焦氏嚇了一跳,忙收了聲斂了笑垂首站一旁。兩人都看到主母臉上那不鬱冰霜之色,誰也不敢再說句話招惹她。
“娘子,你且放寬心,你也知三日前我已回了信與那慕知縣,想來這一兩日慕知縣便能將人送了來。這一月多來你都不曾好生吃飯,你還是用些兒,我隻怕這幾日若是辦喜事還得你操持。若是你身子不爽利了可怎麼好?”
炎文貴畢竟跟羅氏做了這許多年夫妻,兩人也算恩*,她心思自然知曉。因此他這麼一說,羅氏倒還真聽了他,端起飯碗吃起飯來。吃了幾口,把眼望著外頭,眉頭緊鎖歎口氣道:“哎,也不知那慕知縣可將女兒送了來,這會子到哪裏了?”
“左不過這一兩日罷,你還是勿要太操心了,好生顧著自己身子。無憂尚病中,你若要再不好教我怎麼處?娘子,聽我話,再吃些兒飯……”炎文貴繼續勸慰羅氏。
羅氏想一想丈夫所說得話也有理,自己要是不顧惜身子病倒了,那自己女兒無憂喜事又誰來操持,再有她每日都要親自去看著底下人為女兒煎藥,親自端著藥去喂她吃藥。每日除了晚間不女兒房中歇息,白日差不多都房中陪著她。看她病勢沉重,整日昏睡,一顆心都要碎了。她打定主意要繼續撐著,等著女兒這一樁喜事辦完,親眼看著女兒醒過來她才罷休。
“老爺說得有理,是我思慮不周……”羅氏邊說邊重又端起碗大口吃起飯來,心想,若要身子不垮,還是先要吃飯。也不管吃著這飯毫無滋味如同嚼蠟一般,狠下心腸連連咽進肚中,倒教旁邊妾室王氏和焦氏暗暗吃驚。她們這麼多年來何曾看見過羅氏這般吃飯,那碗中飯菜如同戰場上敵軍一般,被羅氏這員大將橫掃。
羅氏好容易咽下一碗飯,隻覺心口梗塞,便將碗放了,忙忙要茶喝。王氏忙叫丫頭去將早備好茶盞端來,恭敬遞到她手上道:“夫人,且喝些茶罷,頭裏那飯吃得忒急了,怕是梗著了罷……”
“還好……”羅氏應她一句,自顧自接過茶來喝了幾大口,撫一撫胸口,才覺著好些了。一旁炎文貴見狀不由笑道:“叫你多吃些飯,你也不用吃得這麼急,似是誰後邊兒追你攆你似。”
羅氏微有赧然,也不解釋隻說:“我得為我無憂好好活著。”
此話一出,炎文貴也有些微感動,便也如同羅氏一般盼著那慕嗣成早將女兒送了來拜堂衝喜。隻有無憂好了,他們兩口兒日子才能好過起來。
剛剛這般想,外頭丫頭梅香進來稟告道:“稟老爺夫人,外頭三堂外小廝傳話進來說浚顯知縣慕大人遞了帖子進來求見。”話畢。躬身上前將一張拜帖遞到炎文貴手中。
炎文貴接過去打開略掃了掃便吩咐丫頭梅香道:“你出去教外頭小廝傳話給管家炎澤,即刻請慕大人去外頭正廳中說話。”
梅香應了自去了。炎文貴坐著又吃了幾箸菜,飲了一杯酒方起身往三堂外正廳中去,羅氏後頭喊:“老爺,你這飯才吃一半,慕知縣既來了,叫他稍坐,你吃了飯再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