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裏過日子沒什麼需要多想的,每日不過透過一扇小窗戶猜猜是什麼時辰。
如今素淩雲已經改口叫蕭暮雨為燕行雲了,雖說名字這東西於她而言不過就是個稱呼,沒什麼實質性的意思,不過她還是更喜歡“蕭暮雨”這個名字。她總覺得燕行雲略顯老氣了些,況且末尾的字還與自己的名字重了。而那人先前的假名字,卻是有一種溫和的氣息,若說“行雲”二字是北方那種豪放之感,那“暮雨”就是江南小巷中細雨紛飛時的朦朧。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
她兀自笑了笑,想不到這個邪教的教主竟然還有這樣風雅的一麵。
“笑什麼?”
她急忙正色,一手握拳靠在嘴邊清了清嗓子,瞧著那隻狐狸臉上笑得十分得意,二話不說一拳就掄了過去。
燕行雲見狀側了側頭躲過去,他被素淩雲揍了這麼多回,若是還不能猜透她的動作,那自己這麼多年的武功也是白練了。
素淩雲見一招不成,立刻反手向對方的脖頸處劈過去,不過燕行雲也不是什麼吃素的,他出手極快,一把握住素淩雲的手腕,將她往自己這裏拉了拉。而他明顯感覺到姑娘的身子僵住了,他無聲地笑了起來。
“鬆手!”素淩雲心說平日裏能打得過她的也不在多數,自己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燕行雲繼續是笑眯眯地湊了過去:“我若不放呢?”
兩人此時的距離不過幾寸,是極為相近的了,溫熱的氣息撲麵而來,素淩雲甚至忘了自己還有一隻手可以揮在對方的臉上,而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她的手早已被那人按住了。
這虧吃得極冤枉,素淩雲欲哭無淚,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燕行雲笑笑,“倒是你,一掌打過來,難道我就不用反擊的麼?”
“哦,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素淩雲本就是據理力爭的人,就算自己不占理,也要顛倒黑白非要將理擺到自己的頭上去。這會兒見燕行雲要和自己講道理,她來了勁頭。
燕行雲亦是目瞪口呆,心說這姑娘也太不講理了,倘若自己要和她講理,那豈不是落她圈套裏了?他想了想,便鬆了手向後退了些,與素淩雲拉開了距離,垂下眸子道:“是我錯了,素老板原諒我吧。”
素淩雲見他見風使舵快如閃電,也是沒料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手舉在那裏顫了半晌,也沒說出半個字。
看起來是被氣得不輕。
半晌之後她放下手自己摸摸索索縮到了角落裏,雙手環抱住了腿將自己團成了一個球。她就想不明白了,從前她素淩雲是何等瀟灑冷傲呐,做事雷厲風行,而反觀現在呢,居然會被同一個人三番五次氣得無言以對。他燕行雲到底有什麼本事,能讓自己的情緒這樣大波大浪了!
不過說起來,這個燕行雲……和自己還當真是孽緣,自從遇上他之後自己就再沒碰上什麼好事,先不說這一回都被他坑到牢裏去了,就算當初在蘇州和周府的時候,一個是受了肩傷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另一個是喝了那種勞什子的藥害得自己昏了過去好多次。
她已然開始考慮去找個算命的給他們倆算算,是不是當真是八字犯了衝才會導致自己如今日進鬥金的道路如此艱難。
送飯菜的弟子踢踢踏踏地進來,將盛著兩個饅頭的碗擱下不耐煩道:“快過來吃了,要不是你們還不能死,我才懶得過來給你們送飯。”
燕行雲笑眯眯地探手將牢門外頭的碗拿了進來,那兩個饅頭捏起來有些硬了,也不知是放了多久的。燕行雲也不急著吃,他靠過去了些,笑眯眯地看著那名弟子。他的模樣生得就討人喜歡,而先前他還給掌門治病的時候也是謙恭有禮,與他打過交道的幾個弟子都挺覺得他人還不錯。他被指認為是凶手的時候,確實有幾名弟子不相信的,不過這也不算什麼了,既然唐長老都已經發話了,他們也沒有不相信的道理。
那弟子瞧他湊過來,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嫌棄道:“快些吃完,你可別想耍什麼花樣!”
燕行雲擺出一副無奈的模樣:“我還能耍什麼花樣呢?我不過是在這兒關的久了有些無趣,你也瞧見了,與我關一道的那個人悶聲不響的,我有話也沒人說,都快憋死了。”
弟子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燕行雲歎了口氣,“我都是將死之人了,還有什麼能說的。你們長老說是要把我們倆送過去守陵,這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呢?可惜我還沒有娶過媳婦呢,真是遺憾啊!”
弟子垂著頭想了會兒,道:“我們修真之人不可娶親,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