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雲痛心疾首:“你說你們修真有什麼意思呢?連人之常情都要湮滅,那還叫人嗎!”
那名弟子不說話了,瞧見他那副樣子,燕行雲心底暗笑,修真之人還是有優點的,就是率真,容易相信別人的話。他們大多自小便開始修習,根本沒有下過山,也不曉得外頭的人心思究竟是如何的,好騙得很呢。
“說起來,我一個將死之人,有些事情你能不能告訴我?反正我也是要帶著進墳墓的。”
弟子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什麼?”
燕行雲裝作是在想自己該問些什麼,片刻後他道:“那日我被抓,站在你們長老身邊的那個,看著倒是個能幹事的,那是誰啊?”
弟子回憶了一番那日的情形,篤定道:“那個啊,那是我們大師兄,從小就是拜在唐長老門下的。”
“大師兄?怎麼不是掌門的徒弟呢?”
“可不是嘛,我也不太清楚,隻聽說似乎當時掌門正在閉關,就由長老教導了。”
“原來是這般。”燕行雲摸著下巴想了片刻,“你們長老平日是什麼樣的人呢?”
“平日裏掌門大多在閉關,極少處理門派事務,反倒是長老,忙裏忙外地經營門派,而大師兄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了。”
燕行雲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掌門不管事,管事的又當不上掌門,有趣,當真有趣。”
那弟子聽他在那裏不知嘀嘀咕咕些什麼,便將手伸進牢內推了他一把,催促道:“給你的饅頭你吃不吃?過會兒我還要去練功呢,去晚了又該挨罰了。”
“好好好。”燕行雲將饅頭拿在手裏,把碗遞了出去,“多謝你了。”
見那小弟子收拾著東西離開了,燕行雲才踱到素淩雲麵前,將饅頭送到她麵前,道:“吃吧。”素淩雲抬眼一看,那兩個饅頭顯然是快要幹裂的,剛剛咽下去的火又騰地冒了上來,她一揮手就將那兩個饅頭打落在地,別過頭去:“不吃。”
燕行雲曉得她的臭脾氣又上來了,便也不與她爭,默默撿起了那兩個饅頭,在衣襟上擦了擦,又坐到她身邊啃了起來。
素淩雲斜了他一眼,又一聲不吭地轉過了頭。
“我說素淩雲呐,你這是在和誰慪氣呢。”
“要你管。”
燕行雲對她也算是用盡了自己的好脾氣,他曉得這個姑娘軟硬不吃,生起氣來旁人勸也勸不得。他笑了笑,又將饅頭在她麵前晃了晃,道:“是,我是不管,不過我告訴你,不管和誰慪氣,都不能虧待了自己呀。”
素淩雲嫌棄地縮了縮,她甚至都不願意賞一個白眼給那個看起來就讓人沒有食欲的饅頭:“不虧待?吃得好那才叫不虧待,吃這東西是真正的虧待!拿開,我不吃。”
“好,不吃就不吃。”燕行雲繼續順著她,“既然你不吃,那我吃,過會兒你可別給我喊餓。”
“餓你個頭!餓死也不吃!”
燕行雲歎了口氣:“有骨氣是好事兒,但是骨氣不是用在這兒的,你都快餓死了還要骨氣做什麼?”
“見風使舵。”素淩雲刻薄道,“再說我也不是有骨氣,我若是有骨氣的人,能給你來送那該死的草,還被當做你的同夥關進來嗎?”
“這麼說倒也對。”燕行雲忽然又不啃饅頭了,他有些悵惘,“這一回是我對不起你了。”
“你這是在懺悔呐?”素淩雲轉過頭訝異地看著他。
燕行雲點了點頭:“嗯。”
聽他這麼一說,素淩雲轉過身對著他,盯著他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突然間就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好懺悔的?因果,不過就是一個因果罷了。”
因果……當真是因果。
那這因是何時種下的呢?他要入饕餮閣,亦或是更早?小鎮初見之時?
“也是我識人不善,這才招了你這麼個大麻煩進來。我竟不知道,我一個江湖無名之輩,能招到一教之主做手下,這樣算起來也不是很虧了。”
“哦?”燕行雲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反問道:“難不成一開始,你覺得你虧了?”
素淩雲毫不猶豫地抱怨道:“虧大了!”
“……”我不要麵子的嗎!
燕行雲臉上那副表情不太好,素淩雲見了卻是心情大好,一手奪過那人手中的饅頭,送到嘴邊咬了一口,仍是硬得她直皺眉。不過這一回她也不再多說什麼,默默將那個饅頭啃了個幹淨,末了她在燕行雲的衣袖上蹭了蹭手上的碎屑,自顧自道:“你說的不錯,總不能餓著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