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雷聲一陣接著一陣,似乎要撕破黑沉的夜空,雨卻一直未曾像人們預料的那樣落下,烏雲低得就要壓上屋簷。
偌大的相府,早就陷入一片沉寂,烏壓壓一片,沒有絲毫人氣。
“放開我!”暗夜裏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叫,恰好被天際的悶雷聲遮掩住,轉瞬又沉寂下來。
“裴餘殃,別給臉你不要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後園僻靜的一角傳出,“你就是相府的二小姐也沒用!”
隻見晃動的竹影之間,兩個人正挾製住一個不斷掙紮的女子,拖著她往前走,恐嚇她的老婆子忽然間鬆開捂住裴餘殃口鼻的手。
“你敢……”才來得及說出兩個字,裴餘殃便被一塊濕透了的布捂住口鼻,頓覺有些不對,慌忙屏住呼吸已是不及,雙眼一翻便昏了過去。
一輛馬車靜悄悄停在相府後門,座駕上的車夫有些不安,不時地張望著半掩著的後門,在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被拖出門外時,終於露出一抹放心的笑。
老婆子緊跟著從門後鑽了出來,蒼老的臉上滿是褶子,朝車夫吩咐道,“路上莫逗留,快快將人送去。”
恰好一個驚雷忽然炸響,蓋過了老婆子的聲音,驚得所有在場的人都抖了抖。
車夫緊閉著嘴,默默看著他們將那個不能動彈的身影拖上馬車,爬上車轅,掀開簾子瞅了眼躺在車廂裏的人,冷酷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轉而放下簾子,揚起手裏的馬鞭,輕斥了一聲,馬車緩緩動了起來,往另一頭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駛去。
隆隆的車輪駛過無人的街道,金色的閃電不斷糾纏著扯破黑暗,剛駛離相府不久,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活見鬼……”車夫忍不住嘟囔了一聲,急忙回過頭拖出車廂裏的蓑衣和鬥笠,“剛剛不下雨,現在倒下起雨來了。”
眼睛卻不由又往躺著的裴餘殃身上瞄了一眼。該是她倒黴,投錯了胎到趙姨娘肚子裏,是個庶出的女兒,又碰上這檔子事。
這個念頭隻在腦子裏閃了閃,他便又放下簾子,穿好蓑衣鬥笠,加快速度朝城西趕去。
等快馬加鞭趕到那個燈火通明的處所,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家丁在拐角處便攔住了他,“來者可是相府家的?”
“是。”車夫大聲回道,鹹澀的雨打在他麵頰上,流進了嘴裏。
“速度倒挺快。”那人冷笑了一聲,“行了,你將人帶到後門來,趕緊回去。”
車夫跟著那人朝前走了一段,來到王府西邊的圍牆處,還沒等他將裴餘殃從車廂裏拖出來,早有兩個人自己走了過來,手裏托著一條濕透了的錦被,利落地爬上馬車,將裴餘殃包進濕漉漉的錦被。
這樣可不是會受涼。車夫腦子裏忽然出現這樣一個念頭,隨即自己又自嘲地搖了搖頭,都這樣了,還管她會不會受涼。
跳上馬車,那二人扛著那條錦被,身形正好迅速地消失在小門處。
撐著油紙傘那人還站在馬車旁,望著他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幹得利落,路上沒人看見吧?”
“大半夜的,又下著這麼大的雨,誰會出來?”車夫臉上堆滿了笑,伸手要去接那荷包,賺得這一筆,可保得他一家老小好幾年衣食無憂呢!
“那便好。”那人仍舊是笑著的,朝他走近了幾步,似乎是要將手裏的荷包遞給他,下著大雨,有些東西便看不清楚。
下一秒,撐著傘那人已爬上馬車,將已不能再動彈的車夫迅速拖進車廂裏,自己戴上蓑衣鬥笠,駕著馬車轉身就出了西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