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底片上的深冬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1 / 2)

第四輯 底片上的深冬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暮春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知道你每天都會踩著藍色的變速車從這棵樹下疾馳而過。微風脹滿了你的白襯衫,我站在三樓的陽台上,透過密葉之間的罅隙默默地注視著你的出現和離去。

這個春天,你長高了許多,也蓄了一頭飄逸的長發。我喜歡看你在疾風中甩頭的神情。那樣的倔強與輕狂,如同一把秋日的烈火,點燃了我的心扉。

似乎,你從來不穿裙子。想必,光這頭隨風飛舞的長發都耗盡了你幾年的勇氣。我時常會坐在教室的窗台下發呆,也經常會把現在的你和過去的你在記憶中混為一談。因此,我經常神情恍惚,甚至還像從前一般,在放學的人潮中,舉目搜尋短發清揚的你。

直到你騎著藍色的自行車,穿著白色的襯衫,如同鴿子一般擦我的身肩,我才恍然記起,原來,你早已蓄了長長的黑發。

校園球賽那天,很多人都去看了。你幾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女生那邊的賽場上。你的三步和搶籃,流利到讓我這個一無所知的球盲都忍不住在陌生的人群中鬼喊大叫。

80:20。你險些讓對方的全體成員哭出聲來。你在歡呼中甩頭離去的樣子,差點讓我沸騰起來。你聽見嗎?周圍的很多男生都說,一個女生,怎麼能帥成這個樣子?

其實,我並不知道你會打籃球,更不知道你會來參賽。我之所以坐在漫漫的觀眾席上,全然因為你的對手是我所在班級的女生隊。

結果,那個暮春的下午,班裏的所有同學徹底被我弄到精神崩潰。他們在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嗨,你小子到底看清楚沒有?不是我們班的女生進球!你瞎起哄什麼?!

事情可想而知。最後,我成了全班同學的公敵。他們一致嚷嚷,隻要對方的那位長發女孩一進球,我就成了被殺的豬仔,手舞足蹈,呼天搶地,存心不讓別人活。

頒獎那天,你再度成為了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一臉橫肉的張校長在講台上喊了半天,就是不見有人上來。後來,是你的班主任踉踉蹌蹌地上台,在一片嘩然中代你接下了那張鮮紅的榮譽證書。

也是那天,我才知道你的名字。原來,你叫李滄藍。

薄夏

聽說,你硬是被班主任選去參加了一年一度的文藝晚會。群舞的人數不夠,隻好將你編排進去。

我坐在雲層稀薄的初夏裏,禁不住大笑起來。因為,我實在想象不出你身著擺裙,手捏花扇,盈盈碎舞的樣子。

班裏的很多男生都跑去偷看你排練了。歸來後,他們站在教室的過道裏,有板有眼地學你那些僵硬且滑稽的動作。

濃密的榕樹,幾乎遮蔽了整條小道。為了能在第一時間看到你,我用結實的撐衣杆打斷了諸多細枝密葉。透過那一塊銅錢大小的縫隙,你又再度出現於我的視野裏。

我多想好好鼓勵你,卻又沒有和你搭訕的勇氣。於是,我在一張潔淨的白紙上寫下的名字,折成千鶴的樣子,站在三樓的陽台上,等你路過那棵榕樹時,悄無聲息地扔下去。

白色的紙鶴在風中翩翩翻舞,像被風脹滿的白襯衫,像一麵準備離航的帆船。

這是我給你的祝福和鼓勵。也許你並不知道,在你漫不經心地穿過那棵茂密的榕樹時,有一隻僅屬於你的紙鶴正緩緩地朝空飛落。

我固執地認為,總有一天,你會聽到紙鶴破空的聲響。

為了能更清楚地看到你,文藝晚會那天,我去得很早很早。當你穿著鮮豔奪目的大紅擺裙掠過我的身前時,我忽然被你這突如其來的美貌驚呆了。

舞蹈一開始,那些好事的男生便在奮力地搜尋你。可惜,他們始終沒有找到你。臨近結束的時候,忽然有人指著最左邊的位置大聲叫出了你的名字。因此,你隱秘的行蹤在瞬間曝露無遺。

真沒想到,你可以跳得如此蹁躚柔麗。我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你。你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刻進了我的腦海裏。隻要我想再看,這段熟悉的影像就會如同膠卷一般,毫無遺漏地在眼前奔然回放。

我始終更改不了朝你祝福的習慣。

秋陽

秋日的榕樹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白色的千紙鶴。每一隻都有我對你的祝福,每一隻,都有我緩緩寫下的名字。

當你紮著高高的馬尾,身著白色的連衣裙駛過那條小道時,我忽然有種淚落千行的悲慟。

桌上疊堆著高過頭顱的練習冊,牆上斜掛著日漸而去的倒計時。一向樂天派的我終於開始擔驚害怕。是否,這段不可綻於天日的暗戀,就要如此默然消沉地無疾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