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半扶半架的拖下祭台時,看見了蕭瀾的幾個子嗣。他們在今日一躍成為了皇子與公主,我從他們稚氣未脫的臉上仿佛已看見了未來的腥風血雨。
我厭憎他們,就像厭憎蕭瀾。
在我滿懷惡意的逐個打量他們的時候,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叫住了我。
這是你掉的嗎?那個聲音問道。
我側頭瞧去,便見一個男孩站在身後的樓梯上,身形在蕭瀾的那幾個子嗣裏顯得最為瘦小。他頭上梳一小髻,發間嵌著一枚黑木簪,似乎不過十一二歲,可容貌卻一點也不似蕭瀾,生得高鼻深目的,一雙眼瞳泛著隱隱碧綠,顯然有關外的異族人血統,讓我想起十六歲那年在大漠上獵到的那隻雪狼的幼崽。
那小狼崽子伏在我腳邊上,未生爪牙便凶相畢露,叼著我的靴尖要替母親報仇。
我把它逮回來,拴了鏈子帶回宮裏,可任我軟硬兼施,威逼利誘,無法將它馴化成一隻乖巧的寵物,在某個夜晚咬傷了我的手逃之夭夭,我每每想起來便耿耿於懷,就像想起關外那些凶狠貪婪、時時侵犯邊境的蠻族人。我登基時打過一次勝仗,替父王奪回了他曾失守的麒麟關,但那是一場我終身難忘的惡仗。
這蕭瀾,居然與關外的那些蠻子通婚。
嗬,小雜種。
我想笑,可喉嚨襲來的一陣癢意讓我咳了又咳,唇上又染了血。
男孩走近了些,一雙碧綠的狼瞳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沒注意腳下的路,一下子跌到我身前,被一個宦官慌忙扶住。他仰起頭,舉起胳膊,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我,那是一塊本該塞在我袖間的金絲錦帕,散發著毒i藥的幽香。
我垂眸看著他,心裏生出一股戲謔之意,輕蔑拭了拭唇角,哂道,是孤賞你的,收著罷。那上麵灑了神仙水,聞一聞能強身健體。自然不是,那絲帕染了我的汗液,我故意賞給蕭瀾的子嗣,雖然肯定無法毒死他,也想將厄運一並傳給他。
那小狼崽子卻真的收進袖子裏,仿是收了什麼寶貝。
旁邊的一個宦官小聲提醒道:“五殿下還不快謝過你皇叔?”
“謝……皇叔。”他吞吞吐吐,聲音有種蠻族人的粗拙腔調,不會說話似的。
蕭瀾的其他幾個子嗣竊竊發笑。他們顯是討厭他的。
小狼崽子蹙了蹙眉,下頜緊了一緊。
我倒起了奇怪的興味,就似看見了當年的那隻小狼,於是伸手撫了一下他的小臉,染血的手指卻不小心在他的臉上留了幾道血痕,胡須一般,很是滑稽。
男孩一愣,好像被我照拂了似的,眼睛都亮了一亮。
我似笑非笑地揮了揮袖子,命侍衛們將我扶了下去。
後來我得知,原來那孩子是蕭瀾與他買來的蠻族舞姬的私生子,是一夜醉酒後的錯誤,是他的恥辱,甚至可能都不是他的親生骨肉。蕭瀾原本將這個孩子扼殺在母胎裏,誰知那一晚電閃雷鳴,天降異兆,占星師卜了一卦,說這孽種乃是蕭瀾命盤上不可或缺的七殺星,“為孤克邢殺之星宿、亦成敗之孤辰,在數主肅殺,專司權柄生死”,蕭瀾也便留了這孩子一條命,給他取名為蕭獨。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晉江要求聲明一下,是偽叔侄,廢帝受不是蕭家子嗣,而是大神官的兒子,與蕭獨不存在血緣關係,這個後麵會寫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