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時,蕭瀾又派人送來了那種含毒的丹藥。
我在宦官的監視下服了下去,當夜,便害起了熱。服下丹藥的第一夜總是難熬的,過了幾日便會好些,隻是渾身乏力。一覺昏睡過去,便不知睡了幾日,我做了一個混亂而古怪的夢,夢見自己又身著皇袍,坐在龍椅之上,一隻手攥著鎖鏈,一隻腳踏在什麼野獸的背上,粗硬的毛發異常紮腳,我低頭瞧去,發現腳下竟伏著一匹健美的雪狼,深邃淩厲的狼瞳自下而上的盯著我,幽幽閃爍。
我彎下腰,伸手撫摸它的頭顱,那狼卻站起來,抖了抖毛,一下掙脫了我手上的鎖鏈,朝我猛撲上來,巨大狼嘴一口叼住了我的脖子,尖利犬齒直抵咽喉。
我驚醒過來,一身冷汗,摸了摸脖子。
窗外傳來陣陣雷鳴,光線忽明忽暗,過了半晌,我才慢慢清醒了一點,聽出來,不是打雷,而是冊封大典的煙火,皇帝的婚姻要持續整整七日,普天同慶。
我口幹舌燥,竟一時發不出聲音來喚宦侍,隻好自己伸手摸索榻邊的茶水,卻聽見旁邊一聲杯子磕碰的響動,不由一驚,側頭看去,便見黑暗中一對幽綠的光點若隱若現,想起夢中之景,饒是我膽子極大,也嚇得打了個激靈。那光點卻越湊越近,恰時窗外一亮,照出了榻前人影,又暗了下去,將他隱匿起來。
茶杯被遞到嘴邊:“皇叔,喝水。”
我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獨兒?你怎麼半夜三更的跑到這兒來?”
榻麵往下一陷,是蕭獨坐了下來,黑暗似乎使他大膽了許多,沒有之前局促。我嗅到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淡而妖嬈的香味,好似宮女們用的那種蘇合香。
我敏感的猜到了什麼——蕭瀾莫不是賜了侍妾給這小狼崽子了?
他不但不罰他,反倒賞他?
十四歲,與我初次接受侍寢時一般年紀。
“我.....睡不著,想跟皇叔說說話。”蕭獨聲音嘶啞,呼吸有些急促,像是剛剛經曆過一番情i事。我心下更加了然,不禁暗暗一哂,許是小狼崽子頭一回接觸軟玉溫香,不知如何是好,那侍妾又過於主動,將他嚇得半夜落跑了。
越想越是有趣,我揉了揉他腦袋,戲謔道:“你身為皇子,繁衍子嗣是大事,這方麵也是一門學問,有空去藏書閣找本春宮秘譜,莫要叫你幾個兄弟取笑你。”
蕭獨被燙著般的躲開我的手,好一陣沉默,我剛想開口趕他走,他卻臥下來,竟然掀開我的被褥鑽了進來,我愣了一愣,沒想到他如此放肆。蕭獨蜷成一團,硬擠到我身邊,一隻手還攥住了我的腰帶,頭縮進了被子裏,隻露出一雙眼。
“皇叔......別趕我走,父王命我與侍妾生個子嗣衝喜禦病,可我還未成人......”
我恍然大悟,失笑出聲——這小子還未遺精,連個男人都算不上。
這小狼崽子這般依賴我,也未嚐不算樁好事,我心裏盤算起來,日後,我可尋個機會將自己挑中的女子托人引到他身邊去,撮合成一對,將他掌控得更牢。
蕭獨不知我在想什麼,悶聲悶氣地表達不滿:“皇叔!”
我止住了笑,看看身邊的蕭獨,隻覺這我們這二人擠在一張榻上實在不妥,正欲起身,卻又覺一陣頭暈,隻好臥下來,睡個回籠覺。
耳畔氣息漸漸變得均勻綿長,蕭獨似乎睡著了,我卻輾轉難眠。自禪位以來,我便再未與人同床共寢過,這小子又體溫滾燙,熏出我一身熱汗,我哪裏忍得了有人這般擾眠,毫不留情的踹了一腳蕭獨,蕭獨一下驚醒過來,坐起身子,屈起雙腿,立刻,一股淡淡的腥味彌漫了開。
我自然知曉這是什麼氣味,想是那侍妾刺激了他,開天辟地頭一遭。
我沒有責罵他,掀開被子,淡淡道:“快些走罷,莫要讓宦侍見到了你。”
蕭獨卻一動不動,聲音極為喑啞:“皇叔,我方才......做了一個夢。”
除了是春夢,還有什麼?我不耐地擺擺手:“別跟我講,孤不想聽。”
“前日......父王伏在你身上,也是想行房事麼?”
我腦子一轟,火冒三丈,一耳光扇向他臉上:“放肆!”
蕭獨被我打得滾下榻去,捂著臉頰,爬起來,踉踉蹌蹌退後了幾步。
我坐起身來,冷聲怒喝:“滾!日後莫要再來找孤!”
蕭獨一語不發,一雙碧綠狼瞳盯著我胸口,我一眼從對麵的銅鏡看見自己的絲綢寢衣半敞,脖頸還有點點紅暈——是蕭瀾留下的。
我淪為一個手無寸鐵的廢帝的恥辱,被蕭瀾的兒子看得一清二楚。
盛怒之下,我端起茶杯,向他擲去,蕭獨被兜頭我砸了個正著,翻身便推窗跳了出去,轉瞬消失在了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