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回(倒V)(2 / 2)

鳳姐兒見他走了,乃向賈璉道:“原是我每日價粗心,竟不知這起子奴才們欺心至此。那日咱們太太叫了我去,同我說他們做的這些事,教我愧得了不得;這家下誰不知他們是我帶來的?如今這般沒臉,教人說著甚麼意思,沒得墮了咱們的名聲。”賈璉笑道:“難不成你每日瞧著他們?這奴才如何,是他們自己的事。如今既然知道了,那裏還給他老婆?教人好生打他一頓才是。”鳳姐兒道:“且不忙,待他日後犯了錯處,一道向他算賬。”

原來鳳姐兒自得了賈若以後,倒頗信了那因果報應一說,如今又聞賈政要往外去,王夫人同寶玉都要跟了去的,料想這家中之事日後便要落到自己身上,故而下意地要做個好名聲出來,惟恐不能服人。前番聞得自家陪房如此行徑,倒惱了一場,心下暗道:“也不是隻有他們可以使用,自然可往外另買好的來。且先申斥一番;若不好,直接打發出去。”心下已是定了九分九的主意。此時旺兒媳婦來回此事,正是撞在他的頭口上,少不得“借題發揮”起來,著實訓斥了幾句,又要尋機擺布他們,不在話下。

此時賈璉聞得鳳姐這話,倒正合己意,乃笑道:“就依你這話。”一行說著,偏林之孝家的又來回事,因又說起家道艱難來,便趁勢說了家中人口過重之事,又說要將家中女孩子放出去配人等語。鳳姐兒聞言,便笑將旺兒媳婦欲替富兒求娶彩霞之事說了,林之孝家的察其顏色,料知鳳姐兒亦是不準的,乃笑道:“果然咱們奶奶明白。旺兒的那小兒子瞧著倒是不甚成器的光景;前日奶奶使了旁人辦事,他卻背地裏聽了,隻道奶奶不使他,咕唧了一場,也沒人理他的。雖說都是底下奴才們,到底也是一輩子的事,幸得二爺同奶奶明斷,沒應他這話。”鳳姐聞言忙道:“我竟不知道這些事。既這樣,且擱著他的,日後二爺自有道理。”賈璉聽了也應是。一時又說了幾句,林之孝家的方才出去。

那富兒在家眼巴巴等著他母親回來,誰知半晌方見旺兒媳婦沒顏落色地來了,自知此事不成,先自懊惱了一場;不過幾日,因吃了酒和人合氣,打了一架,教二門上拿住了,報於賈璉。賈璉同熙鳳議了一回,將這小廝打了二十板子,同旺兒一道遷往城外莊子上去,不準再往府中來;又將素日得用的一房家人媳婦提將上來。這一家的男人原叫王成,亦是鳳姐兒陪房,隻因有些嘴拙,故而久久未得入他眼中的;日前賈璉派了他幾趟差事,卻見此人極是老實可靠,連他女人亦是忠厚之輩,故就將他補了旺兒的缺。此卻是意想不到之喜;因此王成甚是感戴,此後亦盡心竭力。後回或見。

且說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擇人,因心下尚惦念賈環,故而始終懨懨的;又見旺兒媳婦前來求親,更加懊惱,隻恐旺兒仗鳳姐之勢,逼迫成親;誰知待了幾日,並不曾見他前來尋趁,又過些時日,聞得旺兒全家往莊子上去了,方才放下心來,連趙姨娘聞言,也覺稱願。他素日原同彩霞一氣,巴不得與了賈環,也好相互扶持的;每每同賈環說知,賈環卻始終不以為意,如今王夫人又放了他出去,趙姨娘卻舍不得丟開,是晚得空,便試探著向賈政道:“老爺此次前去,要多少日子才能往家來?”賈政道:“不過三五年罷了。橫豎你也是要隨了去的,又管這個作甚麼。”趙姨娘聞言,乃心下大喜,又故意道:“原是老爺施恩,隻是我舍不得環兒。他如今年紀尚小,熱辣辣地離了父母,怎麼是好?”賈政聞言道:“你原來不知道,我這裏也是教環兒一道去的。他同寶玉差不幾歲,恰好一道向學;蘭兒年紀尚小,況他母親孀居,不好隨了去的,就留在家中,自有老太太照管;三丫頭如今也大了,就一道留在京中,也好照管家中之事的。”趙姨娘聞言更喜,乃暗想道:“三丫頭同我原不親近,每日隻在太太麵前獻勤兒;如今留在家中,且看他再如何奉承太太。”因此絕不同賈政爭競,連要討彩霞之事也絕口不再提起,自伏侍賈政安歇,不在話下。

如今卻說彩霞。他因前日趙姨娘許了要同賈政討自己與賈環去,故而日日在家中盼望;誰知一直過了許久,也不曾有動靜,又不好再去問他,自忖此事約是不成的了,乃暗自哭了一場,心下便也冷了。此後他父母再來問他意思,便隻說憑他們作主。後來果然尋了一個可靠之人,又求了恩典,脫了奴籍,自成一家過活去了。此正是彩霞之事結果,雖不曾同賈環成事,卻也得了一世安穩;往後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