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卻被無情惱 第二章
霍明莘是霍明蔻年紀最小的哥哥，對霍明蔻又最是寵溺，所以二人的感情最好。人前霍明蔻還能假作恭敬地叫聲五哥，人後就總是連名帶姓地叫了，根本不理什麼長幼尊卑。在霍家，除卻霍家二老，就屬著六小姐最為尊貴。霍夫人本是還要教訓幾句的，奈何霍明莘嬉皮笑臉地護著，霍夫人又怕將霍明蔻管教成“雙麵人”，也隻得歎息著作罷，任由他們兄妹胡叫了。
霍明莘笑道：“不敢，不敢。我再怎麼架子大，也大不過六小姐去不是？”
霍明蔻這才笑了，道：“也罷，那便原諒了你這一次吧。記住，下不為例哦。”伸出手指，指向霍明莘。
霍明莘輕拍下霍明蔻的小手，無奈地搖了搖頭：“是，多謝六小姐放在下一馬。”轉頭看向霍明蔻身邊的韓雅卿，狹長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喜，說：“雅卿，前些日子去府上看你，韓叔叔說你病了，如今可好些了？”掃了眼韓雅卿身上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呢子風衣，有些心疼。
韓雅卿極快地穩定了自己的情緒，淡笑著，聲音平平地說：“謝五哥關心，好多了。”
看似再平靜不過，隻有韓雅卿自己知道，手裏的銀絲小包快被她攥爛了。
霍明莘眉頭微皺，實不喜她與他這般生疏，卻也隻能順著她的話陪她寒暄幾句，盡量暖場：“看著氣色是好多了，莫要再著涼了才好啊。人都說‘病西施’，從前不知是什麼模樣，今天算是見著了。”
“五哥說笑了。”韓雅卿仍是淡淡地應著。
霍明莘頓覺一口氣哽在喉嚨處，吐又吐不出，壓又壓不下，微惱之間口氣不覺也衝了些：“我這人從不喜歡說笑，我若是讚美誰，便是真的認為誰漂亮，我若說喜歡誰，亦是真心。我雖流連風月場所，但絕不會用自己的真心說笑。隻是有的人見我聲名在外，不願信我罷了。”
韓雅卿臉色白了又紅，笑道：“五哥所言不錯，隻是有的人並非天生的賭徒，不敢用一輩子換一場豪賭。若僥幸贏了也便罷了。倘若反之，豈不是傾家蕩產，萬般皆空？雅卿自幼便承家父嚴訓，不得沾染任何賭博惡習，因而對那些賭徒心境不是十分了解。區區愚見，還請五哥不要笑話。”
“你……”霍明莘氣結。
任他平日裏巧舌如簧，麵對如斯倔強的女子竟是無計可施。不為其他，隻因這女子是他傾心摯愛。
眼見氣氛僵持下來，看了半天戲的霍明蔻意識到事情不對，連忙上前，笑道：“好了，你們倆又不是賭徒，討論什麼賭錢的問題啊。快些走吧，再耽擱下去，蟾宮都要關門了。”推著韓雅卿走到車門前，見霍明莘兀自僵住不動，不由得怒從心生，大叫了一聲：“霍明莘！”
霍明莘這才慢慢挪過來，冷著一張臉要為她二人打開車門。誰料韓雅卿搶先伸手打開車門，自顧自坐了進去，又招呼著霍明蔻也坐進去。霍明蔻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愣住的霍明莘一眼，一貓腰鑽進了汽車。
霍明莘瞪著這兩個人，吹了好一會風才順過氣來。
因路上行人甚多，有飄著小雨，地麵較為濕滑，車開得很慢。霍明蔻偷偷看了左側沉默不語的韓雅卿，又悄悄打量著身旁一臉陰沉的霍明莘，終於有些後悔偷溜了出來。若要她選，她寧可對著那些太太小姐們，也不要坐在盛怒中的霍明莘身邊。饒是她平日裏再膽大包天，也是萬萬不敢在生氣的霍明莘麵前造次的。霍明莘雖說是出了名的脾氣好，素日都是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形象，鮮少發怒，可他若是生氣，那便是天地不變一番顏色休想熄滅的熊熊烈火。
隻有霍明蔻知道霍明莘生氣時有多可怕。
那一次她閑來無事，一個人偷溜到霍明莘的辦公室想給他一個驚喜。還未走到辦公室門前，便聽到一陣陣淒厲的慘叫。她嚇了一跳，穩了穩心神，才悄聲上前，趴在門上透過玻璃向裏張望。她發誓，她從未見過那麼恐怖的畫麵，縱然她生在軍閥世家，也不曾見過。她嚇得手腳都不聽使喚，隻能死死地貼在玻璃上繼續觀望。那個人滿臉血汙，已分辨不出本來麵目，被兩指寬的粗麻繩綁在木樁上，一遍遍地過著最殘忍的刑具，昏死過去便被一盆盆冰冷的鹽水澆醒，痛不欲生。而霍明莘，就坐在對麵。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方手帕，極斯文地擦著嘴角，滿意地看著那人被施刑，不顧那人的哭嚎討饒，就是不肯給他一個痛快。直至那人的哭叫惹煩了霍明莘，霍明莘皺皺眉，才優雅地掏出槍，瞄準，一槍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