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蔻的眼眶酸澀，卻是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慢慢收緊抱著孟昱澤的手臂，冰冷的唇瓣輕輕吻上孟昱澤同樣冰冷的眼簾，明蔻輕聲道：“傻瓜，我原諒你了，我愛你。”輕輕將頭抵在孟昱澤的頭上，明蔻輕輕搖晃著，神情恍惚空洞。
“小蔻！”聞訊而來的雅卿看著明蔻和孟昱澤渾身浴血的模樣，驚愕地立在原地呆呆望著。細細看了眼明蔻仍舊起伏的胸口，雅卿這才大著膽子上前，蹲下，扶著明蔻的肩膀，輕聲叫著：“小蔻？”
見明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癡癡地看著懷裏早已氣息斷絕的孟昱澤。雅卿鼻子一酸，落下兩滴淚來。失去摯愛的痛苦她最是清楚不過，而正是她們所有人，將明蔻逼到了這個地步。櫻唇微張，本想說些什麼，卻方覺看著這樣死寂的明蔻，卻是無言以對，隻能默默地低垂著頭，靜靜地陪在明蔻身邊。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接踵而至湧進來的人群分列開兩隊，筆直地站好，卻是一身陌生的軍服。沉穩的腳步聲慢慢傳來，卻引不起明蔻的絲毫目光。雅卿驀然驚起，站直身子，望向那來路不明的一群人。
漂亮黝黑的瞳孔猛然收縮，雅卿不敢置信地望著來人。一身潔白無塵的筆挺西服，俊美如玉，薄唇間帶著淡淡的邪魅笑意，那樣熟悉的笑臉，不是失蹤許久的霍明莘就是哪個。眼前水霧迷蒙，雅卿死死地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看著眼前呆立的小妻子，霍明莘的眼眶微微濕潤，輕笑一聲，柔聲說道：“雅卿，我回來了。”
煙雨迷蒙，一身織錦旗袍的明蔻撐著那把小巧的白色蕾絲鉤花小陽傘，慢慢行走在斜風微雨間。微微回首，一眾家人站在不遠處深深地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眼眶酸澀，卻是毫無淚意。
纖細的指尖輕輕握住細膩的頸間掛著的銀鎖，唇邊笑意凝起，淺淺的梨渦隱現。昱澤，我曾答應過不會離開你，即便我們陰陽相隔，我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那日，她本想搬著昱澤已經漸漸冰冷的身體離開，卻見兩半錦帕從他的衣襟裏滑落。茫然拾起，死寂的心狠狠一痛，接著便是麻木。狠下心，將昱澤連同那塊碎了的錦帕一起火化成灰，收在這把母親親手打造送給她的銀鎖之中，貼在心口的位置。
昱澤，我已經將督軍之位交給了五哥，大哥會像輔助我那樣好好地輔助他，我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放心了。三哥帶著三嫂和玨兒雲遊天下去了，那樣的愜意逍遙讓我好生羨慕，我們去走遍天涯海角好嗎？
以後歲月無限，隻有我們兩個彼此相伴，再沒有其他，可好？
窈窕的身姿搖曳，微風卷起明蔻飄飄的裙角，吹起明蔻的長發，隱隱的白色晃得身後的霍明莘一陣心痛。細雨迷蒙，風姿綽約，不過二九芳華，正是花一般的年紀，她的一生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了。
風雲亂世，顯赫一時的霍家小姐終究還是湮沒在曆史的滾滾滾洪流之中，那顆璀璨的明珠漸漸被人遺忘在腦後，天涯之大，竟再沒有人聽說過關於霍六小姐的任何消息。有人說她死了，有人說她遠在外國，眾說紛紜，不過是謠言。個中究竟如何，無人可知。
但是，沒有的仇恨的束縛，明蔻不論身在何方，有昱澤的陪伴，她總歸是幸福的。
霍六小姐的故事，結束了。
沒有人知道明蔻去了哪裏，流傳於世的，不過是白月染所寫的新戲錦愛一曲，隻有那一段戲文依舊刻骨銘心：若是早知情深緣淺，這一世黃粱大夢十八年，徒留相思夢裏殘。願來生，執手酣醉三千場，臥君懷，不訴離殤。
歲月崢嶸，曾經多少風花雪月，多少刻骨銘心，最後不過一張泛黃書頁，寥寥數筆…
終歸是曾經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