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蔻顫抖的手指將手槍慢慢攏在手心，緊緊握住，幾乎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孟昱澤溢滿悲傷的溫潤眸子深深凝望了明蔻一眼，撒氣般地狠捶了下桌子，抓起手槍，霍然起身站好。端著槍，瞄準明蔻的胸口。
清冷的淚水慢慢滑落，明蔻緩緩站起身子，同樣瞄準孟昱澤的胸口。深深看著孟昱澤，明蔻驀然綻出一朵璀璨的笑容，輕聲說：“昱澤，其實，有你在的日子，我真的很開心。我知道，藍橋始終是你心裏的一根刺，可是你卻咽下所有的不滿，什麼也不說，隻是對我好。昱澤，我知道你很愛我。我愛你，所以我才恨，我恨你騙我，恨你手上沾了我父親和藍橋的鮮血……我……”身子微微顫抖，明蔻險些泣不成聲。深吸一口氣，眨眨眼，眨掉眼中洶湧的淚花，明蔻輕聲說：“我答應你，這一槍之後，我原諒你，也希望你原諒我對你的絕情。”
孟昱澤連連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說：“那我們，就開始吧。”
明蔻點點頭，閉上眼睛，扣動了扳機。預期中的槍聲炸響，明蔻等待著胸口的那一處撕心裂肺的痛，卻是自己手上一麻。明蔻大驚，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上冒著輕煙的槍，抬起頭，盈盈淚眼中，卻見孟昱澤捂著胸口，倚在欄杆不住下滑，臉色蒼白，指縫間滿是暗紅色的鮮血。
明蔻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落，死死咬著慘白的唇瓣，明蔻大叫一聲，將手裏的槍摔得遠遠的。猛地撲到孟昱澤身邊，扳著他不住顫抖下滑的身子死死抱在懷裏，聲音顫抖得不成調：“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明明是我的槍預先卸掉了一顆子彈，明明應該是我死在你槍下的，為什麼會這樣！”
輕靠在明蔻的臂彎，孟昱澤的臉色慘白如紙，喉嚨間的喘息如同破敗的風箱。劇烈的咳嗽之後，才勉強斷斷續續地開口說道：“咳……你，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我……我又怎麼會不明白你的心思？咳……我趁著你剛才……剛才轉過頭時，偷偷……偷偷調換了兩把槍……咳咳咳。”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孟昱澤嘴裏湧出，嚇得明蔻手足無措地捂著他的嘴角，痛哭流涕：“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孟昱澤，你混蛋！我不許你死，你聽見了嗎？我不許你死！你要是就這麼死了，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孟昱澤，混蛋！你聽到沒有？”頭慢慢靠在孟昱澤聳動的肩膀上，明蔻泣不成聲。
孟昱澤沾滿鮮血的手輕輕撫了撫明蔻的頭，勉強說道：“不會的，你霍六小姐一諾千金，說過話就一定會做到。你說過，一槍之後，你會原諒我的。我就是死了，也甘願了……”
“不！”明蔻瘋狂地搖著頭，將臉深深埋在孟昱澤的肩上，胡亂地說道：“不，昱澤，你別死。你欠我的你知道嗎？你不能就這樣死了！就是因為你，我才要那麼辛苦地扛起霍家的一切！都怪你！都怪你！你不能就這麼死了！”
“傻丫頭，誰讓你那麼狠心，想死在我槍下。我若是真的殺了你，又怎麼會獨活呢？從哪裏開始，就從哪裏結束吧。沒辦法了，小蔻，我欠你的，就留著下輩子還給你吧。”孟昱澤粗粗地喘著氣，一字一句說得艱難無比。越來越多的鮮血從孟昱澤的口中和胸口中慢慢湧出，染透了自己和明蔻的衣衫。
“不……不要……”明蔻沙啞著嗓子一遍遍地重複著，緊緊地抱著孟昱澤漸漸不再顫抖的身子，慌亂地握住他冰冷的手，隻覺得從前的千百般痛楚竟不抵此刻的千萬分之一。過往種種，比起想著昱澤就要永遠離開她的痛苦，竟是雲淡風輕般的不留絲毫痕跡。固執的心思終於釋然，明蔻這才意識到因為自己的執拗錯得有多離譜。
“小蔻，對不起，我是真的愛你。可是，若是要我再選擇一次，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隻因為這樣，可以遇到你……”沉重的眼皮慢慢不受控製，孟昱澤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再無力氣，輕輕呢喃著：“好冷……小蔻……冷……好美……帕子……我……”一口氣不來，終歸平靜，再無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