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銘天天抱著紅娃坐門檻上翹首以盼,終於盼到有馬隊當中的人回家。
這一天,天過晌午沒多久,隻見遠處塵土飛揚,似有趕遠途而歸的人到了。
紅娃和尹一銘雖然早早望眼欲穿,但對這人卻仿佛視而不見,目光還落在門前正拴馬卸鞍的表哥身後,伸長了脖子張望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除了偶爾路過的鄉民,小路上可算是靜寂無聲,連平日裏活潑擾人的麻雀都沒見到幾隻。
門口兩隻再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用百米賽跑的姿勢將正在咕咚咕咚喝水的尹家表哥圍住。
“俺爹呢俺姐呢,他們咋樣了,他們咋不會來呢?”
“爺爺呢,爺爺怎麼沒有先回家?”
一上一下兩雙眼睛求知若渴,盯住尹家表哥不放。
但他也很渴啊好不好,天不亮就起身帶著人跑山路回程,路上溝壑縱橫險象環生,就算是他這樣的經常在山中遊獵的鄉民都吃不消。
尹家表哥看了看盯著自己的大小倆孩子,苦笑一下搖頭歎氣,又伸手去撈水缸子。
尹一銘卻比表哥更快上許多。隻見她伸手靈巧地一拍桌案,將上頭一隻搪瓷水缸震得翻起,抄住缸子把手回身從暖壺裏滿上一杯,也不遞給表哥,反而低頭交給紅娃捧著,“先把問題交代完,組織上會有優待,不說的話就回家喝你的水去。”
尹表哥眼巴巴望著紅娃手裏的熱水,知道自己不是尹一銘的對手,也不敢硬搶,長歎一聲在炕沿上坐了,垂頭喪氣地解釋:
“你爺爺和咱們去的人都還好,隻是天冷路險,辛苦勞頓些罷了,傍晚之前都能趕回來,妹妹用不著擔心。”
紅娃見他不提自己家人一個字,眼睛瞪得溜圓,跑過去將手裏的熱水捧得高高地遞給他,“俺爹俺姐呢,他們回不回來?”
“你爹自然也會回來,但是你姐姐……”
尹家表哥接了水缸子卻沒喝,兩條粗黑的眉毛擰成麻繩接在一起,似乎是不忍心再說下去。
“嗚嗚,你快說啊,我姐姐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
紅娃雖然年幼,但是聽他說的吞吞吐吐,立刻知道不好,竟然雙手扒住桌沿放聲大哭起來,直哭得撕心裂肺,有出的氣兒沒進的氣兒。
尹家表哥再也不忍待下去了,重重頓下杯子邁步出去,留下尹一銘對著一個不停哭鬧的孩子獨自傻眼。
尹一銘拉拉紅娃的小手,又扯扯紅娃粘著油泥的衣襟,捏捏她通紅的臉蛋,多番尋找哭泣開關的嚐試均告失敗。
文曦在廂房裏麵早聽見動靜了,雖然她的腳還不太靈便,但也被哭聲吵得揪心,著急地趕過來。
“尹一銘!真是屢教不改,囑咐你那麼多次,你怎麼還欺負她。”
文曦看見紅娃哭得傷心,大刀闊斧將尹一銘定罪宣判,過去拍掉她捏著紅娃臉蛋的手,薄鏡片後麵一派鋒利的目光,滿含責備和警告。
尹一銘冤得雙目圓睜,立刻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就差把冤字兒刻腦門上了,“聖上容秉,草民冤枉,草民本是出於一片好意,誰料得竟成了竇娥姐姐的強有力競爭者,一遍遍刷新她老人家創造的冤屈記錄。”
紅娃都哭得抽抽了,文曦才沒有心思聽尹一銘逗貧,隻忙著伸手在紅娃背上拍撫,幫她順氣,“不哭不哭哈,有什麼委屈說給我聽聽,都是小尹姐姐不好,咱們過會兒一起教訓她,好不好?”
紅娃窩在文曦溫暖馨香的懷抱裏,又遭到溫柔安慰,哭聲漸漸沒有那麼絕望了,順勢伏在文曦的肩頭抽泣,兩手抱緊她的脖子,救命稻草一般撲住不放。
尹一銘心裏直刮著八十八級龍卷風,一百萬個小尹一銘鬥誌昂揚,正拉著條幅靜坐抗議。
好孩子,我為了你遭受委屈背上黑鍋,你不肯為我澄清冤屈就算了,還這樣肆無忌憚地抱我文老師,小小年紀就如此奸詐,長大還怎麼得了,看來我得想想絕招對策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