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樗蒲1(3 / 3)

韓琅遲疑了片刻,心中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這時那人伸出了一隻手,示意韓琅接住什麼東西。韓琅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了?”對方還是不答,手腕動了動,像在催促。

韓琅最後還是接了,感覺一個木塊似的東西墜進了自己手心,涼嗖嗖的。

“這是什麼?”

他還沒來得及看,就聽見後麵有人喊自己名字。一回頭,原來是賣包子的趙大娘正舉著一把傘急匆匆走來:“哎,韓大人啊!你怎麼站這兒淋雨呢!也不帶把傘。”

話音剛落,一把傘就撐在了自己頭上。韓琅忙把傘柄接過來,這才發現自己袖子已經淋得透濕,再一低頭,水就順著額角往下流,差點迷了眼睛。

“哎喲,這是站了多久了?趕緊擦擦。”趙大娘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一塊手絹,踮著腳尖,就要往他臉上抹。韓琅神色略窘,口中說“沒事沒事”,就接過來隨便糊弄了幾下。

麵前的趙大娘還在絮絮叨叨的,說韓琅都二十多歲了還這麼稀裏糊塗的,從小就這德行,孩子沒了爹娘,就是可憐。說著說著就把自己說感傷了,弄得韓琅隻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過了一會兒,趙大娘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猛一激靈,拽著韓琅的袖子就道:“這裏……這裏該不會是前幾日死人的那個地方吧?”

韓琅如夢方醒。還真的是,旁邊就是那個池塘,屍首就是那裏頭發現的,腹部挨了一刀,臉泡得麵目不清,早就沒得救了。這時他突然想起旁邊還有一個男人,可再側身望過去時,那個青衫男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動作也太快了點,不會是……那種東西吧?

說來有些丟人,韓琅這個縣尉,不怕血淋淋的屍首,偏偏就是是怕鬼。別人或許是對未知事物的恐懼,但韓琅不是,他從十歲起就看得見那些不清不楚的東西,它們也總喜歡往他身邊湊。沒事就看見一個半透明的影子掛在房梁上,或者早上起來身邊有雙鮮紅的繡鞋,這些事情一開始隻會帶來恐懼,後來變成煩躁,再後來又成了厭惡。

他父親是某位天師的旁係傳人,但沒做那行,轉而當了縣尉。這方麵的事情父親教了他不少,可他依舊充滿反感,自欺欺人,隻想假裝自己什麼都看不見,安安心心當個普通人。

現在也是,他雖然有了鬼怪方麵的聯想,但依舊還是往“人”的方向考慮。說不定那人隻是走得太快,自己沒注意而已。趙大娘叫了他幾聲都沒聽見,幹脆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道:“怎麼了?不會是受涼了吧……還是撞邪了?不行不行,這地方不能久留。”

說著就拽著韓琅往外走,韓琅心裏有事,兩條腿完全是下意識地跟上趙大娘的步子。雨已經很大了,到處都灰蒙蒙的,他一時也看不見那人往什麼地方走的。隻覺得周圍都一片陰沉,唯獨剩下嘩啦啦的雨幕,像一道昏沉的屏障,把他和他身邊的世界隔開了。

趙大娘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話,無非就是數落他不懂得照顧自己。他覺得心裏有些暖意,舒適又熨帖,所以忘了問趙大娘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青衫男子。

趙大娘是出來買菜的,手裏還提著東西,韓琅幹脆把人送回家,還順手借了把傘。剛出門就遇見兩家人吵架,他又停下來調解了半天。反正他這九品縣尉就是管這些瑣事的,自己又是個熱心腸,等事情辦完,天都黑了。

案子還沒顧得上查呢。

現在出去有些晚了,本來想拜訪那附近的住戶問問情況,可這時間去終究不太好。正猶豫著,手自然而然地擦過腰間革囊,突然一線靈光閃過,那人不是給自己一個東西,他放哪兒去了?

翻開革囊一看,還真在裏麵。是個雕成銀杏形狀的木塊,很小,一麵塗黑,一麵塗白。他借著亮光細細翻看,發現黑色那麵雕著一頭牛的形狀,白的那麵,則是一隻雉雞。

本朝雖已禁賭,但韓琅照樣認識這東西。這竟然是一枚樗蒲的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