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韓琅來說,中毒或者春瘟都不算什麼,等他回到安平縣之後,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錢縣令對他自作主張的行為本來就有些看不順眼,而且他這一去就沒了消息,大半個月才回來,哪有縣尉敢這樣胡來?雖然韓琅解釋說自己病了,有一半時間都在養病,但錢縣令還是嗤之以鼻,冷哼道:“我看,你分明是偷懶去了。”
何況韓琅說是去查案,現在兩手空空就回來了,什麼結果都沒有,這把錢縣令氣得不輕。本來他就有治一治韓琅的念頭,這回倒是抓到了把柄。當即眉毛一挑,厲聲道:“縣尉韓琅玩忽職守,罰三月月餉!”
韓琅隻能低頭受罰。
“光罰錢還不夠,”錢縣令陰測測地剜了韓琅一眼,“對了,這兩天菜市執勤的衙役病了一個。正好,你去替他吧。反正最近沒什麼案子,給你個機會,好好反省反省。”
韓琅眉頭擰得死緊,再次低下頭,應了一聲:“是。”
他心裏頭有再多的怨氣,此刻也隻能往肚子裏吞。他不能把寶昌壩發生的一切告訴錢縣令,這老頭靠不住的,別說幫劉二等人報仇雪恨了,他不治韓琅造謠的罪就算是萬幸了。
韓琅隻能忍。
離開縣衙時,旁邊幾個捕快都在衝他指指點點,眼睛裏全是笑意。他看見和自己住同一條街的小捕快阿寶還在大聲地聲辯什麼,這時孟主薄出現在道路另一頭,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這群人,然後朝著韓琅筆直地走了過來。
“路上辛苦了,”他對韓琅笑笑,“錢縣令行事就那樣,沒事的,過幾天他估計就忘了。”
韓琅謝過他的關心,苦笑道:“我明白,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吃穿用度還夠吧?”孟主薄關切地望著他,“如果手頭緊,我可以想想辦法。”
“沒事的,”韓琅擺擺手,“孟主薄你也知道,我家就我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孟主薄拍拍他的肩膀:“好樣的。對了,剛才好像有人給你送東西過來,放在門房了,你看看去?”
“哎,謝謝。”韓琅道。心裏頭卻困惑起來。誰會給他送東西?
到了門房一看,居然是幾包藥,全用紙封好了,紮得嚴嚴實實的。他問門公是誰送來的,門公說是個沒見過的年輕男人,挺高大,眼珠子是青色的。
韓琅馬上就知道是誰了,和門公道了聲謝,拿著東西順道拐去了藥房。藥房掌櫃跟他認識,也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挨個檢查他帶來的藥包後,掌櫃笑道:“是平胃散嘛。”
韓琅覺得這三個字好像在哪兒聽過:“治什麼的?”
“胃疾,”老板說道,“肝胃不調之類的。”
韓琅沉默了片刻,他想起來了,當初賀一九說過他有這毛病,還說要抓藥來給他治。沒想到自己早就忘了,對方還記得這事。對了,自己欠賀一九不少人情,連命都是那人救回來的。雖答應了要還錢,但是自己這月餉一扣,短時間內也別想還清了
欠了太多了,怎麼辦?
想到這裏,他再看向藥包的目光也漸漸變得複雜起來。告別了老板出來之後,他歎息一聲,心想:罷了,總有機會還的,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不過,他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好?就算是江湖義氣,是不是過了點?
韓琅有些困惑。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他沒什麼事做,提著兩包藥打算回家。剛走到街口就碰見木匠老李第一個人推著一車的木料,正是上坡路段,他累得滿頭是汗也顧不上擦。韓琅順手幫了一把,兩個人一起使勁,總算是把車推到了作坊門口。木匠笑著跟韓琅道謝,又道:“前些日子上哪兒去了?好久沒見你了。”
“跑了趟公務而已。”韓琅抹去鼻頭的汗珠,笑了笑。
街上還是老樣子,四處都有人和他打招呼。酒肆前又有人打起來了,他上去調解一番,又被老板拉進去坐了會兒。這會兒正是飯點,裏頭熱熱鬧鬧的都是人,吃菜喝酒聊天劃拳幹什麼的都有。韓琅見老板跟兩個夥計忙得腳不點地,就上去幫著端盤子記菜名什麼的。這條街上的人對他的熱心腸早習慣了,本來就跟一家人似的,誰也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