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琅靈機一動,想出個主意:“表叔,你叫個信得過的仆役,我與他互換衣服後再去。隻要盡快趕回,應該能糊弄一陣子。”
表叔沉吟片刻:“也好,我們隻到那裏看上一會兒,也不能指望這一次就把人救出來,見機行事吧。”
兩人立即行動,韓琅換上仆役的衣服,跟著表叔離開了偏院。正是陽光炙熱,曬得人頭昏腦漲的時候,地麵到處都是白花花一層的亮,院中的草木都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腦袋。外頭許多守衛都到陰涼處歇著去了,忠於職守的那些也是目光呆滯,昏昏欲睡。
韓琅和表叔就在吵鬧不休的蟬鳴聲中快步穿過庭院,直奔西邊。表叔一直在抹汗,韓琅心急如焚,外頭倒不覺得熱了。兩人趕到湖邊,看到橋上有人把守,不可能輕易放人入內進去。湖中木屋被柳枝遮擋,看不清有沒有人。韓琅又繞到另一側,發現樹蔭下泊著一艘小船,上頭積了厚厚一層灰塵,看來許久都沒人使用了。
大白天的,劃船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引來守衛。他和表叔一商議,決定先回去,等到傍晚天色昏沉時再行動,好在今天韓老爺會出去很久,估計時間還來得及。
兩人暫且撤回,路上韓琅提議說晚上他想一個人潛入:“這辦法還是有些冒險,我覺得還是不應該牽連您。而且我剛剛已經摸清方位,一個人到底容易一些。”
表叔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你說的也是,你是會功夫的,我去反而還拖累你。正好我可以幫你拖住守衛,多爭取一些時間。”
說罷,他又叮囑道:“千萬別冒進,萬事小心,如果有情況我會將石子踢入水中,你留神聽。”
天黑以後,韓琅獨自來到目的地。這是個無星無月的暗夜,周圍水域漆黑一片,韓琅不敢點燈,連搖櫓的聲音都放到最緩。湖心小屋的窗戶隱隱散發著亮光,看起來似乎真的有人居住。韓琅壓住躁動不已的心,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湖岸,船還沒靠岸,他已踩著船頭躍了上去,直奔小屋。
隻見門前懸著一盞燈籠,木門虛掩著,一推就能打開。韓琅不敢輕舉妄動,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一直潛伏著。夜風越來越涼了,吹過來一股濕漉漉的水汽,柳枝在風中搖曳,發出颯颯的輕響。周圍沒有半點人聲,偶爾聽到一兩聲蟲鳴,都像被掐住喉嚨,一小會兒就斷了。
韓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發現手心和臉頰都一樣冰涼,冷汗涔涔。說不清是緊張還是什麼,他總覺得今天這一切都太順了,心中總有種不祥的預感。沒多久,風停了,屋裏還是沒有動靜。韓琅貓著腰溜到窗下,從縫隙裏向內望去,裏頭隻放著簡單的幾樣家具,椅子上坐了個人,身材高大,一頭長發有些淩亂,眼睛閉著,俊朗的側臉猶如石鑄般冷硬。韓琅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賀一九。
他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心亂了,腦子更亂,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屋裏隻有他一個人麼?這裏有沒有別的守衛?自己可以冒險進去麼?無數個想法堆積在腦海,像無數紛亂的紙頁,他不知道要先抓住哪一張。然而沒多少時間讓他猶豫了,他的喉結艱難地滾動一下,曲起右手的指節,不輕不重地在窗戶上敲了三下。
裏頭的人並沒有反應。
賀一九沒聽見?睡著了?還是受傷了?韓琅緊張起來,一旦對方是賀一九,他立馬失了平日裏的冷靜。時間不多,他不能再猶豫了。暗自咬牙之後,他推開虛掩的門,輕喚了一聲:“賀一九。”
對方睜開眼,木愣愣地望著他。原本那瀟灑而且自信的目光徹底消失不見,一雙青色眼睛全無神采。他看到韓琅也沒有半分驚喜,整個人顯得呆滯而且茫然,待韓琅走進以後,他也隻是用視線追隨著韓琅,不說話,也沒動過。
韓琅心髒漏跳一拍,賀一九這幅模樣太反常了,令他感到不祥:“賀一九?你怎麼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他不敢大聲說話,但聲音已經很急。摸他臉,熱的,摸脈搏,也有跳動。可賀一九仍然不回應他,仿佛靈魂出竅,隻留個空殼。
韓琅被自己的結論嚇出了一聲冷汗,再也憋不住,直接伸手去拽對方。這一拽對方就在椅子上晃了一下,視線呆呆地望著韓琅,眼神空洞,像個木頭做的假人。韓琅又慌又怕,不顧一切地把人拖起來,對方連站都站不住,一起來就直接壓他身上,差點把他壓得一趔趄,摔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