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聽說沒,商隊馬上就進京了。”
“什麼商隊?”
“嘖,你連這都不知道?水祁的商隊啊!再過一月就是聖上壽辰,他們來獻貢的,等會兒就從這條街上過呢。走走,快去瞧瞧,說不定還能看見什麼寶貝。”
話音剛落,茶樓裏很快沸騰起來,一眾茶客全部起身擠到窗邊探頭探腦。水祁的商隊?韓琅放下手中紙卷,好奇地瞥過去一眼。
今天賀一九早早出了門,於左書派人把太傅一案的供詞送來給他,他是學徒身份,在大理寺沒有辦公的地方,隻好在自家茶樓裏審閱。見他抬頭,賀一九的跟班就湊上來道:“韓大人,有什麼吩咐?”
“沒事,給我添壺茶吧。”
“好嘞。”
街上仍飄著細雨,四處彌漫著濕漉漉的水汽。韓琅手中的供詞有厚厚一匝,不單是何氏的,之前被審過的每一人都有。他還沒把昨天晚上的懷疑告訴於左書,原本隻是例行公事的查驗,現在他看得格外仔細,生怕錯漏任何之前沒有留意的蛛絲馬跡。看了一遍之後他覺得不放心,幹脆取來盤子裏的茶點在桌上擺開,試圖模擬當天每個人的行為和所在地。
這幅模樣在其他人眼裏就顯得古怪了,像個三歲小孩在玩過家家一般,口中還念念有詞。賀一九的跟班站在一旁,想問又不敢問,就看韓琅把三塊黃豆糕放在一起,口中嘀咕道:“書房裏隻有兩個丫鬟和太傅,其中一個丫鬟死了,那麼另一個……”
聽說太傅的身體依然虛弱,現在還在家裏養著,也不肯見客。韓琅一直想再見他一次,卻始終沒有機會。想到這裏,外頭街上嘈雜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不但外麵吵,茶樓裏也吵,客人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議論聲都快把屋頂掀翻了。他探頭一望,原本街上的行人都擠到了路邊,讓出能讓四輛馬車並肩而行的大路。城內出動了衙役清道,他們揮著刀鞘耀武揚威地呼來喝去,把圍觀的人都推到兩旁。
即便是京城,這樣的情況也不多見,除了某些大官、甚至是聖上出行,那就隻有外來的使節有如此待遇。水祁這個地方韓琅隻聽賀一九說過,是個西域小國,而且現在與他們還是劍拔弩張的關係。現在他聽茶樓裏的人議論,才知道這水祁裏頭也是各方勢力爭鬥不休,其中一方有議和的打算,所以派商隊送來了價值不菲的賀禮。
聽聞這回送來的禮物,價值不菲,堪比一座城池,就連護送的商隊都有數百人之多。為了不造成麻煩,大部分人現在都在城外,隻來了一小部分隨賀禮進城。茶客裏頭有個在外經商的茶客,此刻就開始賣弄本事,細數水祁的特產。他每說一樣,就引來其餘人一番讚歎。
茶樓裏外都鬧成這樣,韓琅無法集中精神,隻能收起紙卷走到窗邊觀望。這時屋裏響起一聲驚歎:“快看!來了!”
的確是一支規模龐大的商隊,遠遠就聽見駝鈴陣陣,隊伍猶如一條長龍,蜿蜒了好幾條街。每一頭駱駝背上都披著花花綠綠的掛毯,兩邊垂掛著巨大的貨箱。走在最前頭的是一輛黑漆馬車,垂掛著車簾,看不清裏頭的人。後麵的人都走在駱駝身側,穿著異族服飾,引得眾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些就是賀一九的族人麼?這麼看來,他們與賀一九的確有些相似,都有著高大的身軀,挺拔的鼻梁,距離太遠看不清楚,不過韓琅推斷他們的眼睛也是賀一九那樣的青色。韓琅不知道自己心裏頭是種什麼滋味,好似有些欣喜,又有些莫名的彷徨。
隊伍走得不快,因為還要等衙役開路,他們走上一段就得停一停。韓琅看見最前方都是些身材魁梧的漢子,恐怕是保鏢一類。茶客們似乎和他有同樣的念頭,都議論道:“你們瞧,這些人怎麼長得跟山賊似的,各個凶神惡煞的。”
“你懂什麼?前頭那馬車裏坐的肯定是他們的頭領,頭領肯定需要護衛啊。”
“那你們看後頭的,最矮的那個小個子,就連他也比咱們魁梧,看起來厲害得很啊。”
“呿,你想想,西域可是蠻荒之地,要是沒有本事的人恐怕早就死翹翹了。”
“對啊,能跟著商隊來這麼遠的地方,他們肯定也是選拔過的吧。”
“話說怎麼沒有女人啊,聽說胡姬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美貌,怎麼不獻上幾個?”這人說著,還貪婪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你也太想當然了,胡姬京城裏頭就有,也就看著新鮮,哪比得上我們中原女子?何況,你覺得皇宮裏頭還缺美女?”
再看窗外,小雨已經停了,前頭的隊伍過去以後,開始出現各種琳琅滿目的大件器物。這是那個外出經商的茶客又開始顯擺,說裏頭的東西平時都是小心翼翼地藏著的,但到了京城就要打開,以彰顯他們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