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荒山流的第一任家主。”
“就是那個騙了你讓你一輩子賣命的家夥,你不會想說,我是他轉世什麼的吧?”沈明歸哼笑一聲,“別傻了,我自己清楚,我不是。”
青蓮不置可否,可他並不懷疑沈明歸有探明自己前世的能力:“也罷,我先走了。”
不遠處的士兵越來越多,他們又慌又急切,吵吵嚷嚷,仿佛一陣狂風從眼前刮了過去。他們很多都還不知道城裏的情況,隻顧著扯著嗓門高聲嘶吼:“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能回答他的人顯然也不明就裏:“不知道不知道,好像死人了,死很多人了!”
“什麼!?”
下一刻,他們聽見了某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像是某種龐大的鳥類正在扇動羽翼,發出沉重的拍擊聲。接著,一陣狂風吹得他們難以站立,身邊的兵器盾牌全部被卷走,甚至城牆上的雲梯都被吹得搖顫不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要塌了”,下一瞬雲梯發出一長串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由下而上一段段崩裂,最後徒然倒下,發出轟然巨響。
木屑和煙塵如雨滴般飛濺,半空中又遇上陣陣狂風,如同被中分的水流一般再度散去。人們眼前突然一黑,陣陣尖嘯從頭頂上方傳來,人們首先看到的是足以遮天蔽日的雙翼,然後就是白森森的、令人膽寒的骨甲,這隻巨鳥長得就好像是幽冥黃泉當中的惡鬼,尤其在他尖嘯的時候,那聲音仿佛讓人的魂魄都被撕成了兩半。
下一刻,風平息了,羽翼的扇動聲也消失了,人們這才想起拔腿逃命。進城的早就顧不上進城了,城裏的守衛也在死命往外跑。可空中的鶻鳥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俯衝下來,輕而易舉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發出一聲嘯叫,人們清楚地看見他口中一條分叉的舌頭,還有喉嚨深處滾滾欲出的黑焰--
“快跑!”
兩座哨塔瞬間被燒成廢墟,慌不擇路的守衛甚至直接從城牆往下跳。鶻鳥沒有追出城去,盤旋在空中冷冷地睥睨著他們,翅膀一扇飛去了他處。
守衛們稍稍鬆了口氣,仿佛被抽幹了全身力量一般跌坐在地,有些膽小的甚至被嚇破了膽,蜷在地上爬都爬不起來。正在他們以為可以逃過一劫的時候,身邊卻有人道:“你們、你們有沒有覺得……越來越冷了?”
眾人如同被點醒,麵麵相覷,有人說“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可他們抬頭看了看晴空萬裏、陽關燦爛的天穹,再度打了個寒顫。
的確越來越冷了,寒意仿佛是在有意識地遊走,蔓延到周身,深入骨髓和血液。有人跌跌撞撞地後退,手下意識一摸,卻摸到個冰冰涼涼的東西。他再用手一撚,很滑,仿佛纖細的絲綢。定睛一看,他頓時鬆了口氣道:“嘖,哪來的頭發。”
身邊人表情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向了後頭。他回身一望,這漆黑光滑的頭發絲從他的手裏延伸出去,像一條蛇似的越爬越遠,一直伸進牆角深處。那裏孤零零地躺著一顆蒼白的頭顱,他的表情鬆弛,眼睛隻能看到眼白,下一瞬這眼白竟然滴溜溜一轉,露出一對直勾勾的眼睛。
寒氣越來越濃,仿佛無數螞蟻侵纏著人們瞬間僵硬起來的身體。這顆腦袋動了,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隨著他笑意漸深,地麵也開始一寸寸結冰,離他最近的一個人甚至來不及逃跑,那恐怖的冰霜已經覆蓋了他的四肢,隻輕輕一擰,就是一聲清脆的、幹淨利落的動靜。
連血都沒能流出。
“有鬼、有鬼啊--”
剩下的人狂奔而逃,青蓮這才飄然而起,四肢和軀幹漸漸浮現,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玉樹臨風的瀟灑。他並沒有追擊,把人們嚇得雞飛狗跳的情景,令青蓮倍感愉悅,仿佛一出有趣遊戲一般。
如果沈明歸在,他一定會好好取笑一番青蓮的品味。
他朝著道錄司的方向走過去,所至之處,道路成片的結冰,連道旁的樹木都不能幸免於難,試圖攔住他的人最後也隻剩下一排孤零零的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