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達說:“就是有個行動,我們不勉強黎先生,但我們覺得如果黎先生能和我們一起去,自然是最好不過的。黎先生不要誤會,因為我們行動完成不一定回來,而且這麼做也是為了黎先生的安全,當然,黎先生完全可以不去。”
黎世傑沉默了一會,問:“到什麼地方?”
“離這裏四十裏地。”
周楓說:“黎先生,你不想去可以不去的,我們沒有別的意思。”
黎世傑認為事到如今他已經無法推辭,而且他也並不想推辭,但他不願意對方看出他其實並不在乎這件事,於是他想了兩分鍾,問:“什麼時候出發?”
“吃完早飯就走。”
“好吧。”
劉誌達站起來,推開門對外麵喊了一聲,一個年輕的農民過來遞給劉誌達一個灰布包。劉誌達打開,對黎世傑說:“黎先生,請吃吧。”包裏是幾個烤熟的土豆和冷饅頭,用來包食品的這塊灰布明顯不是很幹淨,上麵還殘留著一些可疑的印跡。黎世傑盡管確實有些餓,但卻提不起食欲,他希望至少能有一碗熱的東西,至於這些食物,他並不想吃。
周楓站起來,說:“我去弄碗熱水來就著吃。”
劉誌達抱歉地說:“不好意思,黎先生,來得急沒準備,先吃一點,等會要走長路的。”
黎世傑勉強笑笑,伸手拿了一個土豆,周楓端著一碗熱水進來,在黎世傑還在猶豫的時候,屋子裏已經響起一陣令人反胃的咀嚼聲。
黎世傑跟著劉誌達的這支隊伍走了整整四十裏路,算上劉誌達這支隊伍有十六個人,隻有三支老式的漢陽造和一支他從沒見過的鳥槍,劉誌達自己帶著一支很醒目的德國造駁殼槍,其餘的人隻有鐮刀和木棍。這些人被稱為遊擊隊實在很勉強,在黎世傑眼裏他們就是一夥純粹的農民,愚昧、粗魯、不講衛生,穿著破舊肮髒且笨重的棉襖,說著很難聽懂的土話,他實在難以把這些人和“抗日遊擊隊”畫上等號,當然,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到遊擊隊。
一路上黎世傑很知趣地沉默著,從不主動和任何人說話,對所有人都保持足夠的尊敬。唯一的問題是他覺得這些人走路非常快,他常常被甩到後麵,隊伍幾次停下來等他,盡管每次劉誌達都顯得很友善,但黎世傑從他不停地抬頭看太陽感覺時間對他很重要,不過他一時間實在難以適應鄉下泥濘坎坷的路麵,隻能懷著歉意努力前行,令他驚訝的是,周楓能保持和隊伍同樣的速度而且看得出並不費力。
經曆了一頓粗糙的午飯又翻過一座不算高的山包,他們終於到了目的地,黎世傑幾乎是立刻癱倒在地上。
這是一片荒野,有一條孤零零小路,路兩邊是荒蕪的田地,看不出曾經種過什麼,目力所及沒有任何人煙,在黎世傑看來這並不驚奇,汽車一出上海基本就是這樣的景致。劉誌達領著人仔細地觀看著,不時指點著,還用一種很難懂的土話說著什麼。黎世傑很好奇,但他知道此時不能提出任何問題,不能表示出任何好奇心。
周楓過來坐到他身邊,對他說:“不好意思,黎先生,讓你受累了。”
黎世傑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周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什麼,隻是伸手撥弄著一棵枯草。
這時劉誌達走過來,帶著滿意的笑容,黎世傑注意到有人朝西邊快速跑著,其餘的人往路兩邊散開,他已經預感到會發生什麼。
劉誌達說:“黎先生,待會這裏會有戰鬥,你和周楓同誌到那邊去掩蔽。”他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
黎世傑其實已經猜到了,他猶豫了一會,說:“這個地方不適合的,都是開闊地,你們武器又差。”
劉誌達笑著說:“是的,是不合適,但他們人很少,沒有防備,我們盯了他們好幾天了。最主要的是,這裏離據點遠,打起來沒人知道,誰都聽不見。”
黎世傑問:“對方幾個人?”
“三個。”
“什麼人?”
“日本人。”
黎世傑沉默了,他認為眼前這十多個人根本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一二八的時候日軍一個小隊能抵五軍一個連,一個日軍士兵能長時間抵抗五軍一個班的圍攻,這還是在裝備相差不大的情況下。在目前的狀況下,沒有後援,僅憑這些農民,簡直是自殺,而且還很可能危及到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