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船並沒有在廣陵多待,掉轉方向順著長江逆流而行,向西而去,廣陵上遊是為晉州,晉州是四九堂的總堂所在地,也是廣陵的屏障,數不清的災民擁堵在晉州城外,哀鴻遍野,隨時都會發生暴動,但晉州的知府公然與四九堂勾結,以次充好,將黴爛的米麵當作賑災的好糧熬了稀粥給災民吃,夾著濃濃黴味的米香引得一群衣不蔽體的災民眼睛都綠了。
上一任欽差在路上被人宰了,賑災沒有見效,連死了三任欽差,朝廷上也沒有了動靜,四九堂勢大、災民矛盾隨時都會激化、貪官汙吏上下勾結,真相傳到京城天子耳邊的時候又換了一副嘴臉,所有的事情並不是派了一個欽差可以解決的。朝堂上日日為此爭論,黨派之爭這個時候越加的突出,皇帝又是個多思多慮的反複性子,一時間局勢僵持在了這裏。
祁承軒站在船頭憑欄遠望,歲月讓他更加的成熟穩重,麵上表情似笑非笑,微微歪著頭,仿佛仔細的聽著隨從彙報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聽,更加捉摸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麼了。成為了玉貴妃的養子,祁承軒逐漸展露了自己的實力,溫水煮青蛙一般慢慢的成長蛻變,當大家反應過來時,驚訝的發現祁承軒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木訥呆笨、空有一身氣力的傻瓜皇子了。
皇帝在朝堂上與朝臣周旋,私底下派了眾皇子中最出眾的祁承軒微服私訪,緊隨其後的是第四任欽差大臣趙楚星。祁承軒的能力讓皇帝都不得不讚歎,有子如此,很難讓掌控欲極強的皇帝安心。隨著祁承軒的成年,又有成長為新一代軍神的寧正昌在背後支持,祁承軒的個人魅力又很讓清流一派看重,越加年老的皇帝心底裏是恐慌的,派了祁承軒微服私訪未嚐沒有私心,成功了是皇帝教導有方、失敗了是祁承軒能力不佳,成與不成於皇帝都是有利的。
“殿下,午膳好了。”清泠的聲音在祁承軒身後響起,祁承軒不用回頭也能夠描繪出厲景琛的長相,不,不是厲景琛的麵容,而是厲景琛在自己心中的感覺。
慶曆十一年的種種還在眼前,一晃的慶曆十七年也來了,成年後的厲景琛長得更加的出眾,精致的五官不顯女氣,沉靜如水的氣質讓人著迷,他身上有著墨香的書卷氣和舞刀弄槍時的英武,身上幹淨的味道流連在鼻尖,引得祁承軒越加的心動。
從厲景琛第一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祁承軒就知道自己完了,徹底的淪陷在了名叫厲景琛的旋渦中。祁承軒試圖推開厲景琛,不讓厲景琛影響到自己,曾一度對厲景琛冷言冷麵,後來厲景琛正式到羽林軍中就職,祁承軒就覺得空虛了,一回頭卻見不到日思夜想的人的感覺簡直糟透了,那段時間祁承軒周邊簡直生人勿進,一見到厲景琛臉色就更加的黑了,弄得厲景琛百思不得其解,還以為哪裏得罪了祁承軒。
一路行船,厲景琛和祁承軒的交流僅限於日常的對話,其他皆無,弄得祁承軒更加的煩躁。
較之於六年前,厲景琛越加的成熟,身上有著清澈與幽深混合的氣質,仿佛一汪潭水讓人想要一窺究竟。
厲景琛有些複雜的看著憑欄遠望的祁承軒,成年後的祁承軒鋒芒畢露,卻也顯露得太過,有著過剛易折的感覺,心中長歎一聲,他還沒有活夠了,希望此次行程能夠一帆風順,不要出現過多的波折。
“午膳吃什麼?”祁承軒有些不自然的問了一聲,手成空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不自在的眼睛逡巡了一圈。
厲景琛回憶了一下,照實說了,“有清蒸鱖魚、白灼蝦、紅燒肉、豆腐冬瓜丸子湯……”
祁承軒煩躁的皺眉,“不是讓你……算了算了,去吃飯吧。”有些氣鼓鼓的轉身,袍服一角被風帶起,在空中卷出一道圓弧,然後緩緩的落下。祁承軒已經很久沒有這般孩子氣的舉動了。
厲景琛在祁承軒身後輕輕的歎息了一聲,祁承軒的眾多變化他不是不懂,但厲景琛更加相信,少年人一時衝動的情愛不是牢不可破的,新鮮勁頭一過,等待著他的就是萬劫不複。
更何況祁承軒的誌向遠大,那個位置注定不容畸形的戀情,與祁承軒在一起,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的擔憂,這樣的生活並不是厲景琛想要的。厲景琛已經不向往愛情,等弟弟妹妹都長大成家有自己的事業後,他就卸去官職,去四處遊曆,厲景琛出了一筆錢到了林必清家的海運生意裏頭,還弄了一艘海船淘換著海外的商貨,賺了很多銀錢的同時也知曉了很多海外國家的事情,他對大齊以外的世界很向往,到時候厲景琛就隨著海船一同出海,去外麵的世界看看,至於情情愛愛就讓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