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遊離跟著師父璿玉子,拜別了父母,沿崎嶇山路而上,在踇隅山的山腰向陽處,選定了師父一早就看中的一片杏樹林,就此夯土壘石。
僅花去一旬時間,師徒二人便完成了道觀的營建。
院落正門前,用杏木搭建了一座簡易的牌坊,作為山門。門楹上是璿玉子手書的“指玄觀”三個字,古拙遒勁,氣蘊十足。
在占地僅一畝的院落中,圈進了三株高大的杏樹。朝南正對院門的正屋,最堅實,乃是祖師堂所在。
遊離便是在指玄觀落成的當日,在這祖師堂中,麵對那幅巨大的“玄元救苦天尊鼓盆而歌”掛像,行了九叩正禮。
至於東廂房,是師父璿玉子的居所;西廂房外間是廚房,裏間便是獨屬於遊離自己的小小天地。
父母每隔三四個月來探望一次。盡管要走一個時辰的山路,每次都不肯空手,總會帶著從十幾裏外的集鎮上買來的油鹽茶酒。
師父則投桃報李,順手贈送一些自己在山上各處采摘的藥材,其中不乏名貴珍品。
遊離就在這樣其樂融融的人情往來中,安心成長。
每日一早,他都要跟隨師父,先在那完全不遮風的小院內打一套五禽戲,導引養生,然後在樹下的石桌上做足兩個時辰的早課。
午後和晚間,則被師父手把手地教授人身穴位、經絡髒腑等知識,為將來的正式修道,做著紮實的準備。
無論寒暑,不分晴雨,雷打不動。
杏花落了又開,不覺間一年便過去了。
隻是在這本該快樂無憂的年紀,遊離那還沒長開的眉宇間,總有一絲淡淡的愁緒。
做師父的全看在眼裏,並不主動寬解。
在這期間,遊離回過山腳的家裏兩次。
第一次,是實在太想家,太想小牛犢了,熬不住,偷偷溜回去的。
毫不意外地挨了一頓男女混合雙打,第二天天不亮就送上山來時,尤自一抽一抽地哭著鼻子。
至於第二次下山,則是前天的事了。
一年的考察期已過,師父終於鬆了口,準備正式援引他修仙入道了。遊離得了兩天假期,下山與父母團聚。
“牛娃啊,你一個放牛娃兒,能被道長看中,得了我們幾輩子都碰不上的仙緣,這是你的福氣,可要好好珍惜啊。”
“老頭子你閉嘴,說了多少回了,孩子都有大名了,還不改口!”
“大名再好,也不如小名親切嘛。遊離,遊離,總覺得將來要離家遠遊千萬裏似的。”
母親林琴白了當家的一眼,嗔罵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小離是注定要成為山上仙師的,可不就是要遍遊世間山河,尋仙訪道?哪用像我們,一輩子出不去這大山。”
說著,便要抹眼淚。
遊明達見狀,語氣登時就軟了下來,好言勸慰了幾句。
“去年聽集鎮上藥材鋪的楊老板說,外麵的世道好了不少。戰事已經歇了兩三年,邊軍也不再抓壯丁了。等小離長大些,我們就去聖山城尋找大山去。”
遊離放下碗筷,並不接話,隻是靜靜聽著。心裏也禁不住想,自己這個從未謀麵的兄長,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活著,過得好不好呢?
這般想著,小小的腦袋裏突然就有了一絲緊迫感。
——等我修煉有成,一定要去尋找哥哥,替爹娘分憂解難。
第三日清晨,遊離拎著一大包山珍和野味,由背著獵弓的父親護送了一程。一直到遠遠看見那片肆意綻放的杏花,父親才與他分手,換個方向,獨自打獵去。
遊離練了一年以五禽戲為主的導引術,腿腳結實了不少,隻一會兒就走到了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