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看是犯的什麼事。師叔您在山上待久了,不知道世俗官府的這些門道。我從小就聽我爹說些刑獄案件,要抓人,名頭是關鍵。可用的名頭多了去了,最現成的理由就是疑似匈奴細作——人抓到手,怎麼安罪名,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華英傑聽得連連搖頭,對這個師侄的荒唐想法十分失望。原本他以為隻是單純地教訓對方一頓就算揭過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後續的拘押、審訊一條龍?
於是,加重語氣提醒道:
“這也就是安西路剛剛納入大隨版圖沒多久,尚被視為蠻荒地帶,修行界的諸多規矩還沒有影響到這裏。不然的話,像你這樣隨隨便便冤枉山上修士,遲早要出事的。
“對凡人來說,修士不可折辱!——看來這個規矩你師父強調得不夠啊。山上修士即便在世俗界犯了事,自有朝廷的道錄院、武德司負責懲戒,無論是凡人,還是朝廷的其他有司,皆無權幹涉,更別提捏造罪名、隨意誣告了。真這麼幹了,一旦事發,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王窕眨眨眼,顯然不甘心,臉漲得通紅。
華英傑以手扶額,無奈道:
“真不知道師兄是哪根筋搭錯了,會收下你這麼個弟子,雖然隻是個記名的。師叔隻負責替你製住對方,你要打要罵,我管不著,但後續的歪心思就別動了。”
“如今大事在即,可不能節外生枝。”華英傑又在心中默默地加了一句。
王窕聽後,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隻得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華英傑終於看了遊離一眼,居高臨下道:
“剛剛的話你也聽到了,我這個師侄雖然比你大,卻不算是個多懂事的人。但他怎麼說也是我玉龍山的人,我今日出頭,也不想依仗修為欺你,隻用三成的力量。你接我一掌,之後仇怨兩清,如何?”
遊離看著對方,心思急轉。
華英傑既是玉龍山的長老,毫無疑問是一名凝丹期高修。他這個建議,多多少少是釋放了一些善意的,否則真要真刀真槍地鬥起來,自己肯定毫無勝算。形勢比人強,由不得他不答應。
於是,他淡淡地說道:“我有得選嗎?”
華英傑麵露意外之色,隨即也笑道:“好像的確是沒得選。準備好了言語一聲。”
說著,縱身躍下牆頭,雙手負後,站在遊離三丈外的狹窄青磚路上。
遊離不再廢話,往身前打出數道符籙土牆符、冰牆符,又往身上貼了兩道金甲符。隨後將兩腿分開,擺出了虎形拳樁,緩緩蓄勢。
華英傑耐心等待了十數息,待其氣勢攀升至頂點時,才伸出右手,運炁於掌,一步跨出,緩緩遞出一掌。
遊離感受著那看似隨手推出的一掌,並無驚天的聲勢,反而顯得平平無奇。但在這份平平無奇中,分明蘊含著一種大巧若拙的武道真義。
對方人未至,掌風先到,最前麵的土牆立時開裂,崩碎開來。隨後的土牆、冰牆幾乎是一觸即潰,防禦效果微乎其微。
洶湧如潮水的掌風迎麵撲來,遊離心中一句“臥槽”一閃而過,慌忙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同時運炁於臂,硬抗了一掌。
隨即,雙臂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力繼續推進,撞擊到胸前的金甲上,瞬間擊潰其防禦。
掌風罡氣長驅直入,撕碎了外衣,正要闖入他的肉身之內時,原本貼身穿著的摛雲錦袍自行吸取真炁,擋下了大部分的罡風。
遊離反應極快,立即固鎖經脈,控製住體內真炁的流失速度。這之後,失去真炁輸入的摛雲錦袍,防禦力停止在了某一個臨界點,再未增加,任由剩餘的罡風摧殘著他的血肉。
“噗——”遊離噴出一口血線,倒飛而出,狠狠撞擊在三丈外的青磚地麵上,滾了數滾,才如一攤爛泥一樣躺在地上,許久沒有動彈。
華英傑收掌斂息,再未多言,躍上牆頭,一把抓住王窕的肩膀,帶著他一起跳進了院內。
聽著牆內隱隱傳出的“王少爺慢走,下次再來”,喘著粗氣的遊離稍稍鬆了口氣。
他剛剛有意藏拙,一是不想暴露摛雲錦袍,二是心照不宣地配合華英傑,演戲給想看的人看。
天空有大片的烏雲飄過,寒風又起,天地寂寥。
躺夠了,戲也演足了,直到地上的寒意漸漸侵入體內,遊離這才艱難地坐了起來。
劇烈地咳嗽了好一會兒,立即內視自身,雖然髒腑有些許錯位,筋脈略有損傷,卻未傷及根本,可見那華英傑出手還是很有分寸的。
盡管如此,依舊不妨礙他由衷地生出一股劫後餘生的感覺,同時心中冷笑不已。
什麼‘修士不可折辱’,狗屁!即使修行界真有這條規矩,頂多就是個不成文的潛規則罷了。
想來那華英傑早就注意到我身後的尾巴了,不然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我?他一開始釋放出的殺意可是實打實的!
“說得那麼冠冕堂皇,不過是為自己和王窕開脫罷了,當我聽不出來麼?咳咳,這麼看來,跟著我的難道是朝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