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位於踇隅山北部、鸞鳴山東北部,總體呈弓形,綿延數百裏之遠,是安西路境內最長的一條山脈。
在山的東麵,便是有名的月牙海。
作為高原海子的月牙海,何其大也,煙波浩渺,簡直不像是一片內陸湖,反而似大海一般無邊無際。而在月牙海那遙不可及的東岸,便是西域人眼中的“關內”地區。
“關內”這兩個字,在安西路人眼裏,便是繁華富庶的象征。
在遊離的認知裏,伏龍山脈的平均海拔達到四千多米,並不適合人類生存,因而月牙海西南岸的這片區域,一向人跡罕至,成了高原野獸的樂園。
致虛禦風而行,一路隨手打殺了好幾隻不開眼的初等妖獸,直到傍晚時分才成功飛越伏龍山脈,停在山脈東側的月牙海邊。
在一處臨海的高崖落定,看著那嚴冬天氣裏仍未結冰的海麵,浪濤陣陣,寒氣翻湧。也就是他修為高深,才能如此不懼嚴寒,要換作凡人,早就凍傷凍死了。
致虛籲出一口熱氣,暗提一口真炁,沿海岸向北飛掠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才緩緩放慢速度,最後完全懸空停住。
不遠處的一塊礁石上,正站著一個身穿墨綠色冪籬的女子,長裙隨海風獵獵飛舞。驚濤拍岸不絕,濺起的泡沫卻始終沒能靠近那女子分毫。
隨著致虛的到來,那女子轉過頭來,藏在冪籬之中的麵龐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隻是微微點頭,既像是見禮,又像是釋放一個重要的信號,表示對他的到來早有預料。
致虛粗眉一挑,當即禦風飛去,在距離冪籬女子二十丈外的另一塊礁石上站定。
“你好像早就料到我會追來?”致虛問道。
“猜到會有人來,但沒想到是你。”女子淡淡道。
致虛眉心微皺,旋又笑道:“聽你這意思,好像是認識我?”
“致虛,一百多年未見,都成為天下人仰慕的‘致虛聖人’了,很是威風啊。”女子一字一句地說著,聲音卻仿佛樂器一般,由輕柔婉轉漸變為低沉、沙啞、粗獷。
致虛的表情,也伴隨著那詭異的聲音變化,而變得豐富多彩起來,直到最後的目瞪口呆、驚駭莫名,仿佛被寒風凝結在了臉上一樣。
因為那“女子”最後落音時的聲音,他太熟悉了。不但熟悉,簡直是終身難忘。
“你是……”
“沒錯,是我。”“女子”說著,掀開了頭上的冪籬,露出一副白皙的麵龐。
若是遊離在場,麵部表情隻會比致虛更加誇張,因為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香薰巧榭的清倌人——蘭若。
致虛既然猜到了對方的真實身份,便不再對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的外形感到絲毫驚訝。隻是收斂神色,沉聲道:
“你還是老樣子啊。如此看來,那玄珠也是你的分身之一了?你用玄珠那個分身,虜來這個新的皮囊,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蘭若”眼波流轉,掩嘴笑道:
“大聖人說的這是什麼怪話?奴家不過是修煉功法的需要,才不得已為之呀。”
致虛眉頭擰成了“川”字,一臉嫌惡道:“惡不惡心?你等我所為何事?”
“蘭若”輕咬朱唇,輕輕頓足道:
“不解風情的糟老頭子,看來上清宗門風都是這麼迂腐古板又莫名其妙地自信麼?你怎知奴家等的就是你?”
致虛不耐煩道:“沒等我便沒等我,跟我自信不自信有個卵關係?你有事說事,別在這兒惡心人。”
“蘭若”聞言,立即停止做作,恢複男聲,大笑道:
“不玩了不玩了,你要聽正事,那我就說了。怎麼樣,我送的大禮可還行?”
致虛心念一動,反問道:“你說的是薩烏教的那個風神使和副祭司嗎?”
“不然呢?”
“一個副祭司而已,堪堪算是薩烏教的高層人員,哪有那麼重要?就算加上一個風神使當添頭,也算不上多大的禮。更何況,就算道錄院截住了蕭統,也不見得能拿下啊,你這誠意不足啊。”
“蘭若”柳眉微挑,似笑非笑道:“以為晉階金丹後期,得了‘聖人’稱號,就能在我麵前擺譜了?”
致虛麵無表情道:“不敢。”
“人我已經替你們引過來了,能不能抓住是你們的事。”“蘭若”冷笑道,“我今天本以為會等來南木小兒,沒想到是你來了,也好,總覺得與那南木小兒聊天,就像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似的,忒沒勁。”
致虛大怒:“原來南木的第二個人格,果真是你?”
“蘭若”掩嘴輕笑:“你師兄當真好手段,竟然能壓製我的那一縷神識近兩百年,否則的話,嘿嘿……我又要多一個分身了。”
話音未落,便有接連十八道拳罡撲麵而來。
“蘭若”足尖輕點,在方丈之地的礁石上閃轉騰挪,將那攪 弄得海麵浪濤高啟的一個個拳罡盡數躲去。隨後,酥手按在心口,麵不紅氣不喘地說道:
“呼,嚇死奴家了。你們上清宗好歹是全真教一脈,怎麼心性如此之差,一言不合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