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脈,西坡。
一個二層高的土石樓,掩映在爛漫山花中,乍一看略顯突兀,但多看兩眼後,又不失自然協調之感。
樓內,魯鴻達仰躺在舒適的木板床上,麵露痛苦之色。
床邊站著一老一壯二人。
“爹,墨家那臭小子下手也忒狠了點!俺要不找機會回報一下,怎麼對得起娃子受恁般的苦楚?”其中那個壯實的漢子,說得聲淚俱下,仿佛魯鴻達身上的一處處箭傷,一根根地都紮在了自己心頭。
老者須發皆白,頭盤一個幹淨利落的通天髻,闊鼻梁,厚嘴唇,眼睛炯炯有神,聞言後沉默半晌,緩緩道:“賽場上一對一,被人幹翻了,那就是技不如人,你這個當爹的還哭哭啼啼的,像什麼話?”
那壯漢意有不服,忍不住道:“可是爹,孩兒剛剛驗了傷口,幾乎箭箭都刺透了我親手打造的玄明甲。您說就墨匠那鍛器手法,怎麼可能做到這點?那工藝水準,分明是雲鍛了。”
“就算是出自雲鍛師的手筆,那又如何?”老者麵色不豫,不耐煩道,“難道你不該好好想想,墨匠到底是怎麼與萬靈山搭上關係的?魯肅,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能不能先過過腦子?老這麼意氣用事,叫我怎麼放心把家業交給你?”
魯肅漲紅了臉,氣鼓鼓道:“爹,您真的還想與墨家合作?”
魯矩鬥看著不省人事的自家孫孫,歎了口氣:“情況你也知道的,咱們三十年前傾力為太清宮打造的聚寶盆,已經出現了內部空間不穩的情況了。被顧客追責還好說一些,關鍵是後期的修複問題是個老大難啊。如此大容量的儲物法寶,光憑我們一家是很難在短時間內攻克的。為了使技藝更上層樓,雙方合作才是正道。”
魯肅指著床上的病號,說道:“這就是翟碧青那婆娘的合作誠意?”
“一碼歸一碼。”魯矩鬥擺擺手,一言而決,“你繼續照顧鴻達,我去青雲村一趟。”
魯肅看著老父親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之中,折返回屋子,張手召出五具製作精巧逼真的木傀儡來,同時插入靈石,激發起內部的核心法陣,那五具傀儡立即生出皮肉,化作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婢女,朝魯肅施個萬福,然後便自行分散開來,各司其職,警戒的警戒,灑掃的灑掃,照顧病人的照顧病人,端的神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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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龍山東側,月牙海邊。
梁枋正微微彎腰,對著身邊一位老者說話:“……情況大抵就是這樣。”
那位著青衫、戴黑巾的儒生模樣老者,聽得不住點頭,最終問道:“先前,你與珂玉師弟一起拜訪了一趟虎嘯林,依你看,效果如何?”
梁枋略作沉吟,回道:“以我觀之,效果是有的,但不是很大。那熊力似乎早就與武氏談妥條件了,當日也隻是礙於我倆的修為,態度雖然和善,但終究是模棱兩可,表麵上應付罷了。”
老者點點頭,“站在牧靈山莊的角度,現階段即便是有心,也確實不敢與我們道錄院走得太近,畢竟還要顧忌大桓朝廷的態度。”
梁枋道:“那照道錄師兄的意思,我和珂玉師兄豈不是白走那一遭了?”
老者笑著搖頭道:“那倒未必。熊力此人雖然剛愎自用,但能屈能伸,腦子也很好使。否則,當年就不可能從楚空大法師手下逃出生天。咱們道錄院行事,事事都代表著大隨朝廷,你們兩位以副道錄的身份聯袂登門,就代表了大隨的態度。相信以他的智慧,是明白其中的意味的。”
梁枋擔憂道:“說起來,那日我和珂玉師兄從虎嘯林返回安西城途中,正好經過踇隅河與伏龍河交彙的河口,你猜怎麼著?我們……”
話才出口一半,卻被老者伸手打斷:“此事不用多言,我自有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