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場夢回
“不如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良久的沉寂過後，少年率先打破了廝殺背後的死水煽起片片漣漪。
京都最繁華盛況的賭場。
一個沒有貧富門檻的修羅院，有錢賭錢，沒錢賭命，是世間最可笑的公平。
前院人聲鼎沸，買大買小吆喝不斷，後院卻顯得有些頹敗。三兩小童燒火打水，賭場內的人氣隔得太遠。一個瘦弱的小孩舉起手放在耳邊細細聽辨，脖子都伸長了，隻觸得一片清冷。
軟軟的巴掌拍在他伸長的頸邊，“猴兒，別偷懶，被主管發現了又該沒飯吃了。”男孩長的清秀但就是太瘦小，一眼能望到嶙峋突出的肋骨，所以私下關係好的都叫他猴兒。
“小夜，你說……我們什麼時候也能……呀，你又打我！”猴兒捂住被打紅的地方直呼呼，這回兒景夜沒手下留情，都拍出紅印了。
他撩撩袖子惡狠狠的瞪道，“我讓你白日做夢！那是有錢人的玩具，你拿什麼去玩？拿命嗎？快幹活！”
猴兒彎腰撿起掃帚哎了一聲，無精打采的掃起地來，小夜說的對，夢沒做成可別飯也沒的吃了。
清理完後院，看看天離午飯還有一段時間，也不用急著燒火做飯，景夜找了塊石頭一屁股坐上去，胖乎乎的小手探到衣襟裏拿出一副巴掌大的刺繡，上麵針針密密竟是一個美婦人。
“哇，好美的夫人！”猴兒不知從何處竄出，嚇了景夜一大跳，他認得猴兒的聲音縮到一半的手放心的歸於原位。
“我剛剛看過，這兒沒別人。”知道景夜的顧慮，他輕輕附耳說道，隨後蹲在一角打量起這幅耀眼的繡圖，“她是誰？”
“聽嬤嬤說，帕上的女人是我娘。很美吧？我覺得她真人一定更漂亮。”
“聽說”，“覺得”，這類的字眼讓猴兒敏銳的感覺到小夜也許從未見過他母親，但看得出來他很在乎，“恩，小夜的娘自然是大美人。”
他與小夜同歲但個頭高出很多，平日裏猴兒從不覺得自己長得好，說他好看的人眼拙都看不出其實頂秀氣的不是他而是胖得可愛的小夜。小夜長的慢，所以五官未開，等再過個幾年，他像同齡孩子一般高大了，定時極好看的就像繡布上的夫人一樣，那走在一起時自己臉上才有光呢！
“那你要收好了。主管可是個……”猴兒指指腳下土地，景夜明白他想說禿頭總管為人下作，既貪又色，就說是這帕子的質地都能值不少銀兩了，當然不能被他發現！
“廢話。”景夜一下子站了起來，溫度比之前上升不少，太陽換了一個方位明晃晃的刺著眼睛，“起來起來，該去廚房幫忙了！”
猴兒笑嘻嘻的站起身來拍拍酸軟的小腿，樂嗬嗬的與景夜一前一後離開了。
後來的幾天內，賭場特別忙碌，迎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有時累的小童們連拿碗吃飯的力氣都沒了。
一日夜裏，猴兒端著殘羹剩飯抱怨著，“聽說京都來了一個大人物，現在哪處地方都那麼熱鬧，就是苦了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累死了！”含了一口冷飯，嚼都懶得嚼就吞了下去。
“小夜，你說那人怎麼排場這麼大啊，我偷偷聽見前麵來的客人說連皇帝都要看他臉色……啊，對了。我還聽說他這兩天就要走了，那生意也就沒那麼好了吧。呼呼，還好還好，再這樣做下去，我就要英年早逝了！”
說完，他又含了一口菜，還沒來得及往肚裏吞，一隻木頭筷子就直指自己喉嚨，冷冰冰的聲音隨後而至，“不是累了嗎？還有精力跟我扯這些有的沒的！給我咬爛咽下去，你就懶到這個程度？”
猴兒心裏一暖，順從的在某人的注視下嚼了好幾下才咕嘟一聲咽了下去。
景夜這才收回視線，這個笨蛋，哪天自己不在了說不定他就是被活活噎死的。他看著碗裏的飯淡淡說道，“管他誰騎在誰頭上，都是咱們惹不起的主……我不會一輩子呆在這的。”
堅定的語氣讓猴兒手一抖“咣當”一聲碗摔在了地上，顧不得撒了一地的飯菜，猴兒猛地站起來聲音止不住的發顫，“你，你要走？去哪啊，那，那……隻有我一個人了……”想到傷心處，他幾次哽住說不出話來，悶悶的垂下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景夜沒好氣的把碗往猴兒懷裏一塞，“我去拿東西把這打掃一下，你先吃我的。”
“我不吃！”出乎意料之外，好欺負的猴兒竟然有了點小脾氣，側過頭自顧自賭氣起來。
“笨！”景夜跳起來罵了一句，“留你在這自取滅亡啊？”
“呃？你，你……我，我……帶我一起？”突然反應過來的猴兒覺得眼前雙手叉腰指著他鼻子罵，還比他矮一個頭的小夜籠罩了一層薄薄的光環，閃閃發光！突如其來的興奮越來越高漲，即使什麼都不吃他今天也能睡個好覺了，“小夜，還你，你吃。要快點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