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慢慢溢出水珠。
何必,再自欺欺人呢?
似乎有人進來了,吱呀的推門聲響起,在她耳畔卻越來越遠。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恍然。
仿佛又回到了那年,那大片大片的櫻花樹下,他白衣翩躚,站在花叢中奏笛,微笑著注視她,她展開雙臂,在溫暖的陽光中快樂的起舞,暖風颯颯,輕紗舞風,旋轉,旋轉,旋轉……
陽光,刺目的蒼白。
清冷幽暗的中宮裏,熏香嫋嫋。在那門一開一合之間,夜風吹進,燭火明滅直閃,最後終於在風中滅了,留下一縷雲煙。
“白芷?”伏在床頭淺眠的雲霞被推門聲驚醒。
進來的宮女白芷一邊搓著凍得發木的手臂一邊直言不諱的咒罵:“要死了,這天這麼冷,怕是要下雨呢……都是她,要死就早點死好了,還拖著口氣這麼吊著,弄得人還要陪著她等死,陰雨天的,真晦氣!”
雲霞一蹙眉,剛要說什麼,突然天際閃電撕破夜空,“劈啪……轟”的一聲炸下來,直擊皇宮,不知炸到了哪裏,隻是那聲轟雷卻真真實實炸響在耳邊。
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女子突然睜開雙目,目光森然,精光四射。
但是兩個被嚇呆的宮女顯然都沒有注意到。
黑暗的寢居裏,靜寂中,雲霞驚嚇過去,心頭不禁怒氣上湧。但兩年相處,她是知道白芷的為人的,鎮定了一下心神,雲霞努力平複怒火,點燃燭台,盡量用平穩的聲音勸說白芷:“別這麼說白芷,娘娘到底是我們的主子……”
白芷一聽就炸毛了,說話也越發的刻薄:“主子?誰是主子?你我的主子現在還不知道會是哪個呢!”
“住口!你這是什麼話!”雲霞也生氣了。
“什麼話?人話!她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了,你還指望什麼?我勸你趕緊收拾銀子孝敬敬事房的公公,趕著下次分配個好園子!”
“你……你這麼晚來,就是去孝敬敬事房的公公了?”雲霞怒極反笑,眼淚卻氣得簌簌滑下。“娘娘到底是你伺候了兩年的主子啊,你怎麼忍心!”
白芷一呆,脫口而出:“那是你主子,不是我主子!班婕妤答應等這女人一死,就把我要過去吃香的喝辣的,還會向皇上引薦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雲霞你個死腦筋,就等著給她陪葬吧!”
又一道閃電照亮寢居,照出白芷有點刻毒的嘴臉。
一聲歎息幽幽,像黑暗中清冷的風。兩人身後略幹澀的聲音響起:“拉出去,杖斃。”
兩人俱是一呆,不敢置信的望向床頭。
“娘娘!”雲霞又驚又喜。
白芷臉色慘白,沒想到病成這樣的皇後娘娘還神誌清醒,說得出話來。
門口一直探頭探腦偷聽的兩個小太監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推門進去抓起白芷就往外拖。對於陣前倒戈背叛主子的人,他們也是看不起的。
白芷被摁住,一看他們要動真格的,頓時慌了,奮力地掙紮:“娘娘!娘娘饒命……雲霞,雲霞姐姐!雲霞好姐姐快救我!”
“剜掉雙目,削去耳鼻,砍下四肢,廢其聲喉,再行杖斃。”躺在病榻上的女子麵無表情,看著天花板冷冷的說。
兩個小太監手上更用力了。
白芷見娘娘鐵了心,雲霞還震驚的沒反應,周圍也沒一個人幫她,居然都想要她死,頓時心頭氣到極點。
人總是這樣,真正怒到了極點,反而就豁出去了。她用力掙開小太監的鉗製,指著萬俟梟破口大罵:“你是什麼東西!一個快死的人了,臨死還要害人,不讓人好過!賤人!你個賤人!你憑什麼見不得我好!你憑什麼要死了還要拉我下水!你憑什麼妄自決斷我生死!你憑什麼讓我死!你憑什麼……”
白芷說著,窮凶極惡的撲上去就要掐她的脖子,麵目猙獰。雲霞和兩個小太監一個不察,便被白芷衝了過去,不由驚呼出聲。
眼看她就要得逞,一直躺在病榻上弱不禁風的女子突然坐起,飛起一腳,就聽白芷慘叫一聲,人就被踹飛出去,一下子後仰摔到地上。
“娘娘!”雲霞和兩個小太監這才回了神,慌裏慌張的上前扶著主子坐起。
萬俟梟緩緩坐端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被小太監拉出去的白芷,淡淡的說:“憑什麼?本宮殺你,不需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