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俟梟擺擺手:“無妨,先備桌酒菜吧。把你們這能主事的叫來。”
婢子應了聲,去了。
萬俟梟自己到桌邊坐下,四處打量。到處掛紗懸畫,附庸風雅。一方鴛鴦屏風將屋子分成內外兩間,內間應該是梳洗休息的地方,不知氣象如何;她所在的外間稍大,四方都是尺高的長案幾,中間一處空地地毯華美,應是赤足歌舞所用。
一般。萬俟梟在心中下定論。接下來就看看這花魁如何,確定這青樓的水準,再探探主事的口風,能買就直接買過來改造了。不是她不想買地重新造樓,隻是這京城寸土寸金,到處都被占得滿滿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何況要造一整座花樓。不得已之下,隻好選擇買舊翻新了。
沒一會,叮叮當當的掀簾聲傳出,花魁絲雨繞過屏風走了出來,欠身福了福,聲音清潤甜美:“絲雨見過公子。讓公子久等了,先敬公子一杯,聊表歉意。”說著,纖纖素手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萬俟梟,自己端起一杯致意,然後掩袖喝下,小臉酒熏微紅。
萬俟梟捏著酒杯打量她。眼睛很大,臉蛋稍小,楚楚可憐。清秀有餘,美豔不足,能當上花魁隻能說明這青樓本身水準也就一般。
萬俟梟心裏有了計較。
叩門聲響起,鴇兒被絲雨的婢子請了進來,笑得眼睛都隻有一道縫兒,揮著手絹朝萬俟梟身上靠過去:“這位公子來找絲雨,還叫上老身作甚?莫不是要老身也陪著一起,恩?恩?”老鴇幾乎是有些猥瑣的挑逗調笑。
萬俟梟渾身竄起一股雞皮疙瘩。她用力扳開老鴇八爪章魚般的手,往後邊讓開一個座位,請老鴇坐下,才開門見山的說:“本公子想買下此樓,嬤嬤開個價吧。”隻要錢能搞的定的,都不是問題。
誰知老鴇一聽這話,愣了半晌,突然就拍著桌子大笑起來:“哎喲喲……嗬嗬嗬嗬……笑煞老身了……嗬嗬嗬……竟然有人想買下這樓子!哈哈……”老鴇笑得眼淚都擠出來了,臉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就連絲雨姑娘和她的婢子也在瞄著萬俟梟竊竊的笑。
萬俟梟臉色一變,麵色不善的站了起來:“嬤嬤這是何意?”
老鴇好一會才止住了笑,按著萬俟梟坐下,說的話還是帶些笑意:“公子,您莫不真是哪家養在深閨的少爺?真以為有兩個錢兒便能意氣用事?哎喲,嗬嗬……饒了老身吧……哈哈哈……看您也是貴人家的少爺,這樣,老身明了跟您說了吧,這京城的地兒喲,天子腳下,沒點兒後台你開什麼店?開了沒兩天就給你砸咯!嗬嗬……你看看,你看看這窗外,一家挨著一家呀,這麼繁華的街道,這麼多的店兒,你以為,哪家店兒是沒個盤根錯節的背景的?哈哈哈哈……咱們這樓子呀,雖然看著是一般點,但是,你可知道,咱家店子上頭,那是誰呀?當今丞相!有左家壓著底,咱樓子雖然是這條花街上最不起眼的,可咱家生意確是最好的!哈哈,公子您現在還想買這樓子嗎?”
萬俟梟聞言,心中剛起的薄怒毒念一下子全部泄了氣。錢吧,她有;官兒吧,按說她皇後的官兒還比丞相大了一級,可問題是,你能告訴這鴇兒,本宮是當今皇後娘娘,現在要買下你家花樓……這話能說嗎?
萬俟梟被老鴇和姑娘嘲笑了一通後趕出花樓,不免有些沮喪。她太低估這個朝代官商依存的程度了。雖然經過太祖皇後的改製,商業的地位被提高不少,也出現一些專門的經商世家,但是終究比不上現代的商業獨立強勢。這個時代的商業,更多的還是依附著權貴,尤其像帝都這種地方,同行間的競爭,比的不僅僅是營業收入,更多的還是在比後台。看來,這個時代的商業發展,還需要進一步的解放獨立。
歎了口氣,萬俟梟順著這花樓的院牆往外離開。走了很遠,萬俟梟才發現,這家花樓雖然破舊,但占地很大,居然走這麼遠還沒走出這家花樓的占地範圍,心中不免對左家有了新的認識。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美妙的歌聲突然從右邊牆上傳來,萬俟梟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看到圍牆上坐著一個絕美的少年。
他的衣裳非常鮮豔華麗,幾乎是堪堪裹住肩頭,相信隻消用力一扯,衣裳便會如數滑落。他皮膚白皙,臉型小巧,一雙眼睛妖魅閃亮,極盡媚惑之姿。此刻他就這麼坐在高高的圍牆上,笑眯眯的看著她。
是的,那是個少年。即使他穿著女裝,披著少女的發型,萬俟梟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個少年。
少年見萬俟梟看向他,燦爛一笑,眼睛頓時完成兩彎月牙兒:“嗨!”隨著他的一歪頭,長發兩側綴飾的絲絛叮當的晃動起來,炫花了人的眼,映出他燦爛的笑顏。
萬俟梟不覺止住了步伐,仰起頭就這麼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