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的抬頭去看那遠在高塔上的女人,那個女人如此的高高在上冷眼旁觀,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莫傾城脆弱的心再次被仇恨填滿。狐清影覺得是報應,可是她不這麼覺得!如果是報應,為什麼要由他們兩個來承受!憑什麼?那個女人那樣壞,卻可以有那麼多人愛她,為她甘願赴死,連蒼天都站在她那一邊?而她,隻想要一份平凡的愛情,卻求而不得,如此坎坷折磨?報應,這算什麼報應!她做錯一件事,就該得此報應,那個女人,害死多少人命,卻為何不見報應!她想要的那麼少,隻要一份愛情,卻為什麼卻遭如此大過!是非曲直,老天無眼!她恨,她要報仇!狐清影不願,她卻萬分決絕,她要拽著萬俟梟,一起墮入地獄的最底端!
“萬……俟……梟!”莫傾城放開狐清影站起來,解下腰間的炸藥囊帶。這一袋子炸藥的威力,足以炸毀方圓百裏,誰都別指望能從硝煙中活下來!既然活著了無生趣,那就一起去死!莫傾城拽著袋子的手越掐越緊,她臉上還有淚水,卻被仇恨扭曲到了極點。
隻要將這個袋子點上火折子,就什麼都結束了。什麼報應,什麼仇恨,都一筆勾銷了!
“你……”地上虛弱的聲音一下子拽回了莫傾城的神智。
“狐,狐清影!”莫傾城連忙放下袋子抱住他。
狐清影胸口的傷已經不再流血了,他的氣數也到底將盡了。思維已經混亂,人也漸漸遲鈍起來。他倒在莫傾城懷裏,在五感第一個失去的視覺感官模糊下,眼前莫傾城的影子和萬俟梟重疊在一起。
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子嗬……
他靠在莫傾城臂彎裏,眼神渙散,卻染上了從來不曾有過的溫柔。他仿佛回到了人生最美的時光一般,呼吸間都流暢了許多。他喘著氣,嘴角不斷溢著血,卻微笑起來。他眼神沒有焦距,顯然已經瀕死,開始逐一失去五感。
他因失血而泛白的嘴唇緩緩翕動,需要將耳朵貼上去才聽得見聲音:“你……嗬……衣襟口袋,簪……其實是……是……想……送你的……我……想送……很久……久了。還有,對……不……起。”
狐清影用力抬起頭,在她耳垂上輕輕吻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印在莫傾城白皙的耳垂上。
莫傾城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眶淚轉,轉過頭吃驚的看他。
狐清影釋然一笑,呼吸漸止。耳畔的痛苦呼喊聲也越來越遠去了。
你酸儒!
你佞後!
他們彼此的吵架聲似乎回蕩在耳邊,隨著逐漸消散的意識悄悄流逝在凜冽的風中。
“不,不要!狐清影!不要死!不許你死!聽見沒有!不許你死!你才剛說愛,你還不曾聽我答複,我還沒有答應你,還沒有與你誓言白頭,你不許死!你不許說對不起……我不要聽你的對不起……我要你活過來……嗚嗚嗚”她發瘋般的用力搖他,狐清影卻麵容安詳,不再有反應。
即使隻是個美麗的誤會,可是愛的力量還是偉大的。莫傾城那一瞬間被淨化了心靈。剛剛的那些負麵的怨毒的決絕的心緒陰影全部消散,她又回到了從前一個感性正義的女警。隻是,失去了愛情的女警,到底隻是雨中一朵飽受風雨的亂世孤花。淒苦飄搖,終此一生。
莫傾城抱著狐清影的屍體,將她的臉貼在他臉上,眼淚洶湧而下,順著他們臉頰貼合的縫隙流下去。衝刷了狐清影嘴角的血跡,眼淚變成一滴滴紅色的血淚。
莫傾城跪坐在偌大的沙場上,旁若無人痛哭流涕。她悔恨交加,恨自己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步錯,步步錯,最終痛失所愛。上天給了她一次機會重活,她卻將之浪費在仇恨上,終於讓她又一次失去了摯愛。如今,她幡然悔悟,卻什麼都遲了!上天的懲罰,讓她再次一無所有了!
如果她當初早些醒悟,是不是就不會再有如此的悲劇?是不是就可以跟狐清影執手田園,相守到老?莫傾城抱著狐清影的屍體,仰天痛哭。
萬俟梟悄悄回到楚軍陣營,楚軍和對麵城裏的秦軍一樣,都看傻了眼,不知是否該進退。
萬俟梟看著場中失去生氣的狐清影,眼神黯然。最終別過頭,選擇不看,不聽,不想。
莫傾城抱著狐清影痛哭到眼淚幹涸,幹嚎的聲音也變得暗啞難以發出聲音之後,才雙目無神的背起狐清影的屍體。叮當一聲脆響,狐清影一直藏在懷裏的玉簪掉了出來,磕在碎石上斷成兩截。莫傾城眼瞳瞬間放大,嘴唇顫動了好幾下,卻再也沒有眼淚可流。她木木的拾起斷簪,小心翼翼藏入懷中收好,而後背著狐清影從偌大的茫茫沙場上一步一步走過,越過楚軍,走出戰場。
她所到之處,楚軍無不紛紛退讓,被她無所懼的氣勢鎮住,呆呆的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莫傾城背著狐清影,最終走向遠方,消失在山野小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