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起河運(3)
昏暗的燭影搖曳不止,床榻上的男子慘白著清秀臉顏,無力地仰靠在床榻上,燭光在他的臉上跳躍著,柔和地將他包圍在光暈中,襯得他更為虛弱不堪。
“喬西,把這藥給喝了吧!”王德端著剛煎好的藥碗,湊近床上男子,“大夫說,幸好還隻是壓傷肌肉,沒傷著肋骨,給你開了這麼副藥,喝上幾天就痊愈了!”
閉合著假寐的眸子微微動了下,緩緩睜開,烏黑的眼眸斜睨了眼一臉擔憂的中年男子,而後又將視線投向黑黑的藥湯,“看來很苦!”
“喝了吧!”
“嗯!”頷首,雙手置於身後方,撐起,已說不清哪兒更痛些的撕裂疼痛,讓慘白的清秀臉顏更是白了幾分。
困難地坐直欣瘦身子,喬西接過藥碗,言道,“有勞你了,王大哥!”
語畢,便皺緊眉頭一口飲盡碗中的湯藥……嘖,好苦!
此時,門口響起騷動,有人撩開布簾走了進來,是帳房馬如龍。
“喬西,身子好些了沒?”
馬如龍挨著床沿坐下,年輕的臉上帶著些許歉意。
“嗯,謝謝馬大哥掛心!”喬西暖和了整顆心。
聞言,馬如龍垂下臉,半晌後,無奈地說道,“喬西,你雖受傷了,但明日還是請你如期上工!”
“這不是擺明害人麼?”王德重重地放下藥碗,粗喘著氣,顯然氣得不清。
一動,就痛,但若是人手不夠,他應該可以再忍忍,一天轉眼就過去了,不是麼?
“好!”喬西淡笑,頷首應道。
“你這傻瓜到底得罪了李家哪位大人!”王德聽他竟答應如此荒謬的事,不覺瞪大銅鈴大眼,心中藏不住事,便脫口而出。
喬西神色驟變,一下子沁涼的寒意驅走了滿懷的溫暖。都到了這裏,李府還有人瞅著他不順眼麼?大人物?誰?老夫人?老爺?李總管?
馬如龍責怪地看了他一眼,“傻瓜,怎說與喬西聽?”
李總管合該不會擅作主張折騰他,畢竟他再怎地厭惡他,也得顧及大少爺的麵子,到底是誰?
咬住下唇,銀牙嵌入唇肉,隻差一點兒便欲咬出血漬的模樣。
他不想懷疑人,不想像個無理取鬧的任性小孩,吵鬧著懷疑這個,懷疑那個,吵鬧著要大少爺替他做主……俺就一條命,這條命屬於大少爺,隻要讓俺肆意暢快的喜歡大少爺,要教訓就教訓吧!
眸中閃過一道倔氣,喬西鬆開銀牙,許久後,淡聲說道,“馬大哥,王大哥,明日俺去碼頭!”
“喬西!”王德驚呼道。
馬如龍則鬆了口氣,再看向喬西的神色多了絲探究與欣賞。
入夜時分,欣長身影又潛進鼾聲一片的房間,這次沒再胡亂找人,隻是倒剪著雙手立於一張床榻前,就著月影睨著床上蜷縮成一團的男子,見他睡得極不安穩的模樣,不覺也跟著蹙起眉眼……隨即像是自我懊惱地低咒了聲,再度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房間中。
次日清晨,才剛拂曉,天際剛泛白,喬西便顧不得全身疼痛,早早起了身,負擔過重的搬運再加上傷病的如影隨形,兩天下來已把喬西折騰得不成人形,臉頰更顯瘦削蒼白,甚至連頰側兩旁的顴骨都稍稍凸出了些,看來觸目驚心。
斜風細雨,又是個下著毛毛細雨的陰天。
喬西彎腰扛起沉重的貨物,直起身,顫顫巍巍地亦步亦趨往河麵走去,瞧得他身後的其他搬運工,心中忍不住一陣唏噓。
這般折騰人,所以說這世上的有錢人都是狗屁不值錢的玩意兒!
李府
喝了一口茶,正在查賬的李管事募得覺著頸間一涼,下意識垂眼,這一瞧,差點把他的老膽子嚇破掉,口中茶水一口噴出,驚慌失措的模樣,狼狽至極。
“誰!”還好,驚嚇過後,還懂得收斂威信,低喝了聲。
“喬西在哪兒?”
話音剛落,一名蒙麵男子自他身後走至身前,握著劍的手,技巧性地沒移動半分。
“你問他作何?”李管事畢竟是見多識廣,見這人眼神雖厲害,卻沒見分毫殺氣,霎時一顆心落回了原地。
“少廢話!你隻需回答便成!”男子低沉地喝道,手腕一壓,頸項間的涼意更是貼近了幾分。
李管事冷冷地倒抽了口氣,仍是想問明白,“是他仇人,亦或是朋友?”
若是仇人便不能害那孩子,若是朋友的話,或許現下讓他過去,能幫上喬西一把也說不準。
“朋友!”低沉嗓音再度揚起。
“好,我告訴你!喬西現下在‘鳳起河運’!”李管事幹脆地給了答案。
得到想要的答案,蒙麵男子利落地收劍回鞘,裹著墨綠色長裳的欣長身形,點足快速躍出房門。
徒留李管事一人呆呆愣愣地摸著自己的脖頸,回味方才的生死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