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她萬念俱灰,盡管是夢裏,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從肉體到心底都是一種極度的緊張,害怕和煎熬。
康素貞一次次地抽搐總是驚醒下鋪的玲玲,她被玲玲從夢裏喊醒,兩眼垂淚地坐在玲玲的麵前,就像傻子一樣。冰涼的室溫凍的她渾身打著哆嗦,但她不知道該怎樣保護自己,當玲玲把他的棉襖披在她的肩上,她還是瞪著眼睛好像在思考著什麼,她沒有勇氣和膽量把剛才夢中的一切情景說給玲玲聽,但玲玲總是知道她心中的一切的。
玲玲總是語無倫次的對她說:“貞貞,你不能這樣呀,這樣過下去,你吃那中藥都沒有效果了,等於是白吃了····”。
好長時間,玲玲看著她那可憐的樣子也哭了。這時,玲玲便會掏出自己的心肝對她說:“你不要這樣癡迷他了,你是鑽了牛角尖,你該可憐可憐你自己了·····”。
但康素貞還是不說話,她無從解釋,她知道自己心裏的千言萬語都被那種對蘇老二的“待見”融化的支離破碎了。
有幾個深夜,康素貞夢見蘇老二在路上被車撞上了,那車頭處圍了一大群人都在議論著什麼,他也不知道是咋得到了這個消息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咋到了現場的,那圍觀的一群人似乎就是在等著她的出現,當她走到那群人的旁邊,人們都自動地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這時她看見蘇老二就躺在那“十輪卡”的前輪胎下,當她衝進人群的一刹那,看見蘇老二還瞪著他那烏黑的眼睛,康素貞勇氣十足的,不顧天下女兒的一切羞醜,一下子撲到蘇老二的身上。
這時,她分明看見蘇老二抬起了他的那隻手,他朝自己的臉上伸過來。康素貞閉上眼睛,把右邊的那一個臉麵遞給他;一會兒,好像蘇老二又需要她的左邊臉麵了,她又乖乖地把她的左臉遞過去·····。
那一刻,康素貞是多麼的幸福呀!她身子下的那個蘇老二竟主動的在他的臉上撫摸著,她幸福地哭了,她哭的雨兒滴滴·····。
忽然,她覺得蘇老二的手落了下去,她連忙睜開眼睛,她看見蘇老二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並且他的身子下麵還流著血。
這時,康素貞夢裏總是淒厲地驚叫一聲,當她忽地從床上坐起身來,眼前還是站著那個無怨無悔的,滿眼含淚的玲玲。
那個時候,玲玲總是用手掌擦著康素貞額頭和脖子上的汗水,無奈地乞求她:“貞貞,你真的不要這樣了,你叫我活不叫了”?玲玲這話還沒有說完,也早已是泣不成聲了。
那個時候,康素貞總是一下子上前去緊緊地抱上玲玲,她真的害怕玲玲在這個時候突然地離開她,她總是嗚咽著對玲玲說:“求求你,我的好妹妹,不要離開我,你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離開我,你這樣離開我,我真的會很快死去的,我若真的死去了,他·····”。
這時,玲玲的眼淚飛濺著:“看你說那話,你說的這都是啥話呀?我不會幹那種事情,我會陪著你的····”。
兩個妙齡的少女就那樣相互安慰著,度過了那一個個黎明前的黑暗。
·············
每天的傍晚,康素貞都會站在她經常站著看蘇老二的那個“土嘴兒”上,朝那熱火朝天的溝底下的勞動場上觀望。她很清楚這個時候蘇老二是不會出現在那個現場的,因為按照農村的風俗,他還沒有把家裏要處理的事情處理完,但那個“土嘴兒”上留有她的眼福;留有她的希望,留有她徹骨徹心的誘惑·····。
那時,那“土嘴兒”的風已經凜冽了,站在那個衝風口上,她那單薄的衣裳已經隔不住那像刀尖一樣的北風了。她把今年自己添棉衣的錢又派到了別的用場。學校是隻統一了夏裝和秋裝的,去年的棉衣又好像小了許多,薄了許多,裹在校服裏麵就連他自己也覺得不得勁兒,不得體,更擋不住風從下擺處往那個棉襖裏麵鑽。但康素貞心底那團待見蘇老二的烈焰早就燒毀了她一個青澀女兒對“得體”和“排場”的是非標準,她不顧羞醜,更不顧什麼寒冷和饑渴了。
她就站在那個“土嘴兒”上瞅的兩眼發困發酸,但始終望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已經經不起那一陣陣寒風的侵蝕了,她的兩條腿,兩條胳膊,上下嘴唇都在不由自主地打顫,但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是沒有出現。
她的心裏清楚那個身影是不會出現的,但她心裏空空的,空的就像隻有那個上躥下蹦的身影了,自己就是被剝皮抽筋,但誰也從她的心裏拔不掉那個和自己魂魄早已合而為一的蘇老二了。
這時,康素貞便會緊緊地盯著溝下蘇老二經常站著的那個地點兒;眼光總是迂回在蘇老二時常活動的足跡上。那時,不管是誰站在那個點兒上,不管是誰活動在那條線兒上,她都用操著蘇老二的那顆心去操心那個點兒上或線兒上的那個人。當她稍不留神,眼光瞥見那個人的身材不是蘇老二的時候,她便是一陣的身心發涼。
好幾回,玲玲怕出什麼意外,都要求和他一塊出去,但康素貞總是拒絕玲玲,對她說:“你不要和我一塊兒出去了,我出去一會兒你得趕緊睡覺,不然你的睡眠會不足的”。
就在那個周六的下午,放學以後康素貞就來到了那個“土嘴兒”上,她的意識中,蘇老二應該來到了。
康素貞剛剛站到那個地方,一片塵土飛揚之處,她很快看見了蘇老二猿猴一樣,隨著那瀑布一樣下泄的鋁石塊兒來回穿梭在人群中間,康素貞頓時熱血沸騰起來,日夜盼望著蘇老二終於又映入了她的眼簾,並且還是那樣的利索,還是那樣的完整無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