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百八十二章,麥天(2 / 2)

“揚場”的主要工具是木鍁,它重量輕,用它鏟麥粒的時候,因為它有韌性而不會輕易地破壞場地的完整,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麥場的可持續性使用。

“揚場”要先選好風向。持木鍁“揚場”的人要站在風口的上麵,保證拋到空中麥子裏的麥糠被風刮到下風口的地方與麥粒徹底地分離。

“揚場”是最講究技法的,向上拋麥粒的時候,一定得讓木鍁的前右角著力,以保證拋到空中的麥粒規規矩矩地成為一條線而不是一個平麵,既能保證麥粒裏的麥糠與麥粒完全分離,又能保證落下的麥粒也成為一條線,充分保證麥粒不四下蹦。這樣,不長的時間那落下的麥粒就像一條“山脈”隆起在“打略”人的腳下了。

“打略”就是把落到“山脈”上的麥粒裏,沒有被風刮走的雜物用掃帚掃出去,是緊密配合“揚場”人的一個技術活兒,是非常講究姿勢的。

“打略”人要前腿弓後腿蹬,前腿紮在“山脈”正中位置的“山腳”下,讓那條“山脈”不偏不倚的顯現在麵前。“打略”的那個人兩手持一長把的竹掃帚,兩個手腕要鐵一樣的硬實,長把的竹掃帚按一定的角度持平,角度大了或者是小了都會把某一個位置的雜物剩在麥堆裏。

打落人的手腕和整個身子要有機地配合,做到伸張有度,輕重適中,那“揚場”人拋起麥子一次,那竹掃帚就得在上麵掃一回,若是“打略”人心不在焉,或者沒有跟上“揚場”人的節奏,那一木鍁麥子裏的雜物便被下一木鍁的麥粒壓在下麵,再也掃不出來了。

“揚場”人和“打略”人就是一對咬合緊湊的齒輪,一齒對一齒,不得脫離,不得鬆動。當時一個蘇家屯六七百口人,“揚場”和“打略”的好把式也隻是七八個人。

“揚場”和“打略”完畢,緊接著就得清理麥粒堆旁的麥糠和雜物了。若是天氣好了,把麥粒就地攤開曬幹,若是天氣不好,就要及時的裝進口袋裏,以備大雨來臨的時候轉移到避雨的地方。

小時候的“麥天”需要15~20天才能過完過。“麥天”的時候,人們的心情都是緊張的,因為當時正值“五黃六月”的夏天,夏天的天氣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了。雨、冰雹、狂風時常使小麥豐產不豐收,往往一場****下來就會是成熟的麥子眨眼的功夫消失殆盡。有時遇上了連陰雨,黃枝臘杆的麥田裏就是進不去人,這種情況下,人們便一年裏淨吃那些發芽發黴的麥子麵了,那麵是很難下咽的。

因此,麥天裏的蘇家屯人,每天淩晨總是先要看東山和西山頭兒上的雲彩的,他們會根據“早燒雲曬死人,晚燒雲不出門”的俗話諺語來安排麥天裏每一天的具體事宜。“曬死人”就是天氣很好,太陽高照;“不出門”就是天要下雨了的意思。

若哪一年麥天裏的天氣出現了偶然的現象,“攤場”了的時候突然下了大雨,就會出現“塌場”的現象。

“塌場”的意思就是那一場的麥子被雨淋的塌了下去。一場大雨過後,眼看著一場麥子“塌”在地上,就是進不去人搶救,在那高溫濕熱的氣候下,麥粒一個中午都會發出針尖一樣的麥芽來,那就注定了這一年也要吃發芽發黴的麥子麵了。

為此善良的蘇家屯人,在準備過麥天的時候,總是在神仙的麵前燒香磕頭,求神仙保佑這個麥天過得順順利利。

那時,人們聽著淩晨一兩點鍾“次杯茶”的叫聲就起床去地,路上不斷聽見膝蓋深的麥田裏傳出狐狸淒涼孤獨的叫聲。大概每到這個季節那些狐狸們都是這樣淒涼叫喚的,它們意識到了平時隱身的麥子就要被人們一鐮一鐮的割光了,它們不得不遷徙到那陰暗的溝壑或者荒涼的山坡上了。

那個季節,人們都是生活在“火鏊子”上的感覺,趁著淩晨的一絲涼意,他們趕緊把焦了頭兒的麥子割下來運到“東場”。

那時,那裏有什麼機器?小孩子凡聽到馬達的聲響就以為是大汽車來了,就忘乎所以地奔向那馬達聲響的地方,一睹那造型雄偉的汽車而後快。

那時割麥完全是靠人工的,一鐮一鐮的割下去,直到把那滿山遍野的麥子割完的為止。

有時我便想,那鐮刀就是因為割麥子而發明創造的,那鐮刀上凝集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血和汗。現在割麥都不用鐮刀了,這就是社會和人類的進步,這就是變革的必要性和必然性。

一畝地割完,一個人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往往一天下來,累得晚上翻不動身子,睡不著覺。

割麥的過程總得有“擰腰兒”,“下腰兒”,“捆梱兒”“裝擔子”,“裝架子車”,拾麥····,然後運到東場去。

長大了想起這般情景,我才真正理解了那些話: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