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孫老頭兒又掂著褲子走下深溝,薛老喜什麼也沒說便也跟了下去。
那是一個冬天,薛老喜從溝東找到溝西,一眼看見他蹲在地上,身子靠著一棵大楊樹,厥肚子小棉襖蓋著他的下半身,他仰著臉對著太陽,喉嚨裏發出深深的打呼嚕聲。
看見這一切,可把薛老喜氣屙了,他仰著臉對著天大聲喲喝:“老孫,你死了?你啥時候死的?你死了咋不叫咱隊人給你埋了嘞?你真是該死了呀!世上好人恁多都死了,你咋不死嘞……?”
想必是薛老喜想叫溝上人聽的。其實溝上的人都知道是咋回事,他們巴不得薛老喜在溝下和孫老頭兒打一架,打死一個打傷一個,那樣他們也會在那地頭兒多站一會兒歇一歇;或那一天薛老喜因傷因死不喊他們去地,他們便在家裏歇上一天。
孫老頭兒慢慢睜開眼:“罵球罵嘞?人叫人死死不了,天叫人死活不成”,說完他又閉上眼睛,不過這會兒不打呼嚕了。
“老孫,你真不要臉,人家都在幹活你是在那弄啥嘞”?薛老喜大聲問。
“屙嘞呀”!孫老頭兒眼都不睜地回答。
“你屙,你屙,你屙蛋嘞!你分明是在睡覺,你當我沒聽見你打呼嚕”?
“我咋沒聽見嘞?或許那是我放屁叫你聽見了”,孫老頭兒依然不睜眼。
“老孫,走,咱去見康隊長去,你起來!”薛老喜總是仗康大功給他撐腰。
“中,管天管地,他也不能管這屙尿放屁,走就走,正想走嘞,看誰能給我的蛋咬了”,一聽說叫走嘞,孫老頭兒倒是來了勁兒,但薛老喜反而沒勁兒了,他真切的看見孫老頭兒是脫了褲子蹲在地上的。
······
康大功和薛老喜對孫老頭兒這種不要臉的做法自然是十分的厭惡,因此凡是薛家和孫家發生了矛盾,康大公總是支持薛家。
後來在康大功的默許下,薛老喜凡是去孫家窯頂上派活兒或者通知開會,他都是先喊一聲“老孫”,也不管那孫老頭兒聽見沒聽見,答應沒答應,出來不出來,薛老喜緊接著就是:“老孫,你死了?你啥時候死的?我派人去埋你吧····?”
孫老頭兒家那窯門“呼拉”都開了。這時他站在院子裏抬頭看著窯頂:“你是罵啥嘞?我會不知道該上工了······”?
自從那年薛家和孫家在紅薯地裏打了一架,薛老喜再也沒有用過這種方法去喊孫老頭兒了,一來兩家有了隔閡,薛老喜知道“昌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害怕因此兩家又打起架來無論是吃虧或者是占便宜,總不是一種好的現象;二來時間不長便分地到戶了,誰也不用管誰了,薛老喜更不用去喊孫老頭兒去地幹活了。
70年代後期,農村生產的第一線,除了像康大功、薛老喜之類不幹活的人群和像孫老頭這樣幹活不出力的人群,真正幹活出力的便寥寥無幾了,他們像牲口一樣是一群非常可憐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