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他劃著一根,趁著那火光把那《通知書》上的文字讀一遍;一會兒他又劃著一根再讀一遍。他的心中總是企圖在那一段文字的字裏行間再讀出一個新的意思或者再給他一個美好的驚喜,但讀來讀去,還是那一個意思。
最後一次劃火柴讀“文章”,他的兩手都顫抖了,不小心,那火柴竟把那《通知書》的底部燃著了,他連忙撲滅了火焰,直到天明,他再也不敢點火柴看那《通知書》了。
那一年的暑假快要開學的時候,他突然接到教育局一個通知。民師選招被錄取的人,凡是沒有取得中師文憑的,都要到市教師進修學校強化培訓半年,強化的費用是每人500塊。
一直處於興奮狀態的康素貞和蘇老二看到這個數字,心一下子涼了下來。
兩個人的心裏都很清楚,幾年來他倆總共有餘款0元,眼下正愁著康素貞幾個月後生孩子的事情。
晚上,他倆在一起商量著在那裏先借500塊錢去報到,其他的事情走著說著。
蘇老二手裏拿著一根鉛筆,在一張紙上寫能夠借給他錢的人名,寫了劃去,又寫了又劃去,一直到深夜,他終於在那張紙上寫出了七個人,估計著在這七個人中可以借到500塊錢。
第二天,他出去了整整的一天,還算好,錢借夠了。當神州大地上萬家燈火的時候,蘇老二拖著疲憊的身子終於回到了家。
他進了那一個小屋,看見康素貞躺在床上,又看見鍋裏做成的飯好像沒有人動過,就問:“咋不喝湯就睡了”?
康素貞把身子往牆根移了移,臉對著牆的方向不做聲。
蘇老二是很敏感的,他已經發現康素貞的心裏一定有事在瞞著他。
“錢都借夠了”,他想用這句話讓康素貞懸著的心放下來。
康素貞還是沒有吱聲。
他探下身子去拉康素貞起來,他發現康素貞在牆角掉眼淚。
“貞貞,你是咋了?你應該給我說才對呀”,蘇老二好像在乞求她。
康素貞抽泣起來,她的身子在牆角顫抖,好大一會兒她對蘇老二說:“孩子我不要了”。
蘇老二的心一下子崩潰了,他好像有這個預感,冥冥之中,他曾經想到過康素貞會因為他去強化培訓的事放棄要這個孩子的。
蘇老二第一次把康素貞的祖奶八輩都罵了一遍,他罵的很凶很凶。
康素貞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她無力動彈,她就像一隻受了傷的綿羊,任憑“羊倌”隨意地揮舞著手中的皮鞭在她的身上抽來抽去。
康素貞也是做了尖銳思想鬥爭的。盡管能借來蘇老二的培訓費,但培訓半年是停發工資的,再加上去市裏培訓的生活、交通和書本費等等,必定是一筆不小的開支。若是現在虧欠太大,勢必會影響他以後的日子,既然是轉了正,不如先保住蘇老二的學業和身體,生孩子的事就往後麵再拖一拖,她知道這個事情不能先告訴蘇老二,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因為她和蘇老二早都聽村裏的人說過他倆有“不孕不育”症。
所以,早上蘇老二前腳出了門,她便後腳來到了那個私人婦產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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