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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熬到了返程的時候,蘇老二早已是歸心似箭了。
那天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送校長們的麵包車把他送到小黃中心小學的校門口。送走同事,他一扭頭,發現那鐵柵欄校門裏的路上弓著一個人,教學樓前的電燈把那一個人的身影長長地投在蘇老二的腳下,他定睛一看,那就是娘。
隻見娘兩手依然摁著那個馬紮子,身子弓一樣地倦在距離那鐵柵欄校門十幾米的地方,她艱難地扭曲著脖子,抬著頭,臉麵朝著校門外黑暗中的蘇老二。
蘇老二能意識到,娘那昏花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看著自己。他連忙開門進去站在娘的麵前,他知道娘是在接他回家的,並且不止是一個晚上就這樣弓在這個地方等候。任憑兩行淚水在他的臉上往下淌,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回來了”?娘輕輕地問。
“喝湯沒有”?娘又接著問。
蘇老二忍不住了,他生氣地問道:“是誰叫你半夜黑了站在這兒接我嘞?你還叫我出門不叫了?我會不回來?娘·····?”
“黑了睡不著,想著你早該回來了”,娘的聲音還是不大,他好像已無力反抗剛才蘇老二近似怒吼的態度了。
蘇老二扔下自己的行李,把娘抱起來朝屋裏走去。
他打發娘睡下,躺在自己那個小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二”,忽然他的耳邊響起娘的喊聲,蘇老二連忙睜開眼。借著電視機指示燈微弱的光,他看見娘還是摁著那馬紮子弓在他的床頭,他以為娘有話要說,連忙拉著電燈。
這時,娘的身子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向,一下子坐在他的床沿上,娘把頭低低的低下去對蘇老二說:“二,我也沒有想到這腿會這樣的殘廢,連累你正幹事的時候整天因為我分心,不過人還是都要老的,總有離開的那一天”。
沒等娘的話往下麵說,蘇老二就打斷了他的話:“娘,你半夜黑了說這都是啥呀”?蘇老二當時感覺到娘有點不正常,他心裏一下子害怕起來。
“二,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怕死,有幾件事情,我該交代給你了,你要記住著:一,我躺在床上不會動彈的時候,你得操點心,我那最後的時候,你得保證讓你家丁和家貝、還有你姐、貞貞,特別是你,一定不要離開我,要守在我的跟前,我害怕一個人,老輩子人說,隻有這樣,到了那一邊才會膽大一些;二,等我躺在床上不會動彈的時候,你一定要保證叫我挺在蘇家屯,咱家後屋裏那一張木床上,這幾天我老覺得你爹在那個屋裏等著我說話嘞,你要叫我躺在那裏咽氣兒,你爹給我說了,隻有那樣,過去了俺倆還是一家的人;三,我走了以後,你選個時候,叫貞貞給他媽接過來,你要像對我一樣對待她,這一點我是求你了,你不要問為什麼,我是知道你不會輕易那樣做,但你要是想著我是你的親娘,你就聽我這一回話。你也清楚,我也清楚,娘這一輩子都沒有人為的改變過你的主意,隻有這一次了;四,我走了,閨女孩子都是你身上掉的肉,不要叫那小閨女兒受任何的委屈;五,我走的那一天,你是最受不住的,但你不要過於難過,過於的哭,那樣會傷你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