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二的記憶中,娘把屋內收拾的特整潔。不知道她問誰要的舊報紙,把房內四周牆壁和房頂糊的整整齊齊,幹幹淨淨,靠北的牆上釘著兩個鐵釘,釘上掛著一個黃銅做的鞋拔子幫助穿鞋用,還掛著一個黑色的鞋涮子,然後就是那張木板支成的床,其它的什麼都沒有記憶了。
那年秋初的一個中午,蘇老二來到屋內,見娘仰臉看著房頂很認真的樣子,他傻傻地站在娘身邊不舍得驚動她。
“你給我說說,那兩個字是啥字?”見蘇老二進來,娘指著房頂報紙上的兩個黑體字問。
“越南”,蘇老二說。
娘似乎很高興,讓他趕快上床睡覺。
蘇老二仰麵躺在床上,娘繼續詢問屋頂報紙上的字,他又給娘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了,隻記得娘坐個木凳子於床頭,將右手掌伸開托住他的後腦勺,一下子他渾身舒服了很多。
啥時娘停止問話的,他啥時睡著的,他都不知道,隻記得他醒來的時候,娘的右手掌還托著他的後腦勺,整個右臂是將他攬起來的。
娘坐在那木凳上似乎也睡著了,當她察覺到蘇老二睜開了眼,然後輕輕的對他說:“該去學了”。
長大了,蘇老二才知道,那天娘用手托著他後腦勺睡覺,那天娘坐在木凳上睡覺,都是為了讓他多睡一會兒。
長大了,蘇老二才知道,他之所以能當個老師,是娘殫精竭慮的讓他睡好,才能學習好。
長大了,蘇老二才知道,每當冬天的風刀子一樣吹著他的後腦勺,他不感覺到冷,是因為娘那隻手掌一直貼在他的後腦勺上,暖暖的,暖暖的·····。
娘不善言語,他一輩子都是用他那種肢體語言,淋漓盡致的表達著對自己的嗬護、希望和寄托。
最是蘇老二困惑的是,當年他睡在娘身邊的時候,那種自豪和幸福的感覺,他一點都沒有記得,現在,當世事的輪回又輪到了他的身上,他又睡在娘身邊的時候,人生生死離別這個無情的話題竟這樣很現實地擺在了他的麵前,這個時候,他的感覺是那樣的清晰,他痛!他痛不欲生!
他保證不了到了娘百年以後的那一天他不痛哭,誰也保證不了,娘百年以後那一天他不痛哭!
忽然想起事一棕,
那天玉蘭花正紅。
曾與玉蘭相對泣,
互訴時光總匆匆。
忽然想起事一棕,
那天娘親牽我行。
待到我牽娘手時,
時不我待總匆匆。
忽然想起事一棕,
忽然想起事一棕。
滾滾伊洛東流去,
傷心淚水波濤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