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發,那一頭長發,每一根,每一條,都白得徹底。從前摸起來是那麼順滑,如今卻顯得有些幹枯,摸著有幾分紮手。不僅紮在她手上,也紮進她柔軟的心裏。
“蝶兒,我現在的模樣,是不是很醜?”他忽然埋著頭,低低地問。
“不會啊,王爺隻要不皺眉,怎麼樣都是好看的!”夢蝶很隨意地回答,就像這個答案天經地義,無需太多思考。
“那……我現在,是不是很沒用?”他又悶悶地問,“連帶冰兒下山去玩玩也不行。”
夢蝶不以為然地道:“誰說你沒用?誰說你不能陪他玩?你為冰兒做的那張小弓,他不知多喜歡呢!”
“但是,但是他更需要的,是一個像夕寒一樣,強健有力,能夠保護好他的父親。而你,也需要這樣一個丈夫……”
夢蝶撫摸他的手頓住,旋即捧起他不願抬起的臉龐,認真道:“淩子墨,你在胡說些什麼?我真的要生氣了!”
“我……我……”淩子墨神色複雜,啞口無言。
他早就承諾過蝶兒,要帶她走遍天下,閱遍風景,誰想到三年以來,卻隻能幽閉深山,甚至要她來照顧。每當想起這些,他心中就有無盡的自責與愧疚。有時候,他甚至想,如果當初蝶兒選擇的是林夕寒,而不是他,現在是不是就能實現這個願望,是不是就會更幸福?可是,可是剛才看見她與林夕寒擁在一起,他心裏頓時又氣得發瘋,恨得滴血,痛得要碎掉……
夢蝶了然地凝視著他,眼中忽然有了淒苦的淚光:“子墨,你不要我了,對不對?你又要趕我走了,對不對?……”很快,那盈盈的水珠就滑落下來,滾燙地滴在他臉上。
淩子墨突然慌了手腳,也忘記了假裝頭痛,站起身來,反將夢蝶摟住:“不是不是,我要你!我要你!我怎麼會再趕你走?那樣的心痛,有過一次也嫌多,我怎麼忍心再讓你承受?”
“那你還說這樣的話!你明知道我一直隻把他當作哥哥,你明知道我這麼愛你,你明知道隻要和你在一起,無論過什麼樣的日子,我都甘之如怡!”夢蝶依在他懷裏,委屈地道,“結果,你剛才卻又還那樣生氣!我幾乎以為,你要將我和大哥一同趕出去……”
“我……”淩子墨有些不知如何啟口,噎了半晌,終於呐呐地道,“我剛才……隻是吃醋……要走就走麼,誰叫他還羅嗦個沒完!”說到最後,語氣裏竟像個孩子一般。
“撲哧”一聲,夢蝶終於忍不住笑出來。
淩子墨一呆,低頭看著她笑盈盈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笑容卻如花綻放,直像一朵凝著晨露的夕顏花!
“好啊!你騙我!”淩子墨點著頭,咬牙切齒地道。
夢蝶嘻嘻一笑,踮起腳在他唇上一吻:“學你的!”
吻完就想逃跑,淩子墨卻一把捉住她不放,臉上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那麼為夫再好好教導一下娘子!”說著,一把將她抱起,走向一張軟榻。
“喂!喂!淩子墨,這樣不行!”夢蝶驚慌了。
“怎麼不行?我們是夫妻,做這事天經地義!”淩子墨理所當然。
“在這裏會著涼!”
“不會的,你剛加的炭,屋裏暖著呢!”
“冰兒會進來!”
“不會,他們去打獵,哪有那麼快回來?”
“紫畫和初春……”後半句話消失在他的嘴裏。
淩子墨狠狠地給她一個深吻,手上不停,喘著氣道:“她們敢!”
一室春光……
軟榻上,兩人靜靜相擁。
“子墨。”
“嗯?”
“大哥要走了,我真有點舍不得。”
“其實我也舍不得,但你也該讓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不是麼?”
“嗯,你說得對!”
“蝶兒,你這兩年一直照顧我,真是辛苦了!”
“傻瓜,我們是夫妻啊,還要說這種話麼?那麼你從前照顧我時,怎的又不說辛苦?”
“你身子真的沒事了麼?”
“嗯,蕭神醫說,再過兩年,我就不用再常年浸泡溫泉了。”
“那麼,到時我們便出穀去,好麼?”
“可是,你……”
“蝶兒,我說過要帶你去遊山玩水的,你還記得麼?”
“當然記得!”
“那麼,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養好身體,早日變得強健起來!”
“好,我相信你!我也答應過你的,無論多少時日,我都會等你,一直等著你!”
“蝶兒,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天涯且為伴,生死與君同!”